散文 | 闲话诗仙与诗圣

　　■张镝

　　不少人爱吃零食，吃多了，需要花钱，还可能导致热量过剩，变成小胖。有一种零食，不必花钱，也不会长胖，还能获得愉悦和满足，甚至有到意外的发现。

　　什么呢？唐诗。

　　闲来无事，或清晨，或傍晚，或深夜，随便吟读那么几句，就为好玩来着，就是些寻常句子，然后含在心里，不断咀嚼，好像喜欢古董的人，将心爱之物握在手里，搁在眼前，不断把玩、欣赏，慢慢地，滋味就来了，且越玩越心生欢喜。

　　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虽然并称唐代大诗人，但风格迥异。诗仙浪漫到了骨子里，虽然他一生历经坎坷，仕途不顺，但他心比天高，脑子里全是天马行空，人间的事都不算事，“白发三千丈”“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等豪放诗句汩汩而出，寻常人敲破脑壳都想不出。诗圣同样沉浸于时代，他贴近基层，心系苍生，感受着人间疾苦，内心装满哀愁，上下求索，“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是他忧国忧民的生动写照。

　　论出身，诗仙貌似不如诗圣，祖籍陇西成纪，五岁随父入川，在绵州生活，饱读诗书，25岁外出交游，想干一番事业。而诗圣祖籍襄州襄阳，河南巩县人，出身书香家庭、官宦人家，父亲杜闲，曾任兖州司马，祖父是著名诗人杜审言，唐高宗咸亨进士。按常人观点，三岁看大，相比之下，杜甫该比李白过得更好才是。但文由心生，光从作品来看，诗圣过得更是艰难。常言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从祖辈父辈的家庭教育出发，诗圣的家庭是成功的，培育了一个才情横溢、胸怀祖国和人民的后代。

　　诗仙仰望星空，诗圣脚踏实地。诗仙借酒浇愁，呼出的酒气间带着满不在乎，这是一种豁达，也是一种潇洒大度。诗圣永远保持着匍匐在地的姿势，他想要飞翔的翅膀沾满泥土，沉重得无法飞起。这是不同的人生观、价值观，从很小的时候起注入了内心，随着生命的成长而愈发强大、坚韧。

　　两厢对照，真实地映射到我们现实的人生，比如我和先生。这样说抬高了自己，但模糊中，确实有那么多挥之不去的影子。先生身上可能流淌着诗仙的血液，我却沿袭了诗圣的负荷，变成思维定势。乡下的老屋翻修，他想到的不是如何解决住进去所需的生活设施，以及生活起居的方便，而是想着美观美化，家里连床都没有，他却花重金买来壁画装饰；家里来客人，他想的不是准备茶水、做好饭菜迎客，而是换上新衣裳，然后什么也不做，坐在大厅里等，像客人一样陪着客人；他经常去看望老人，却很少带点东西，还说，只要去看看就可以了，然后坐在那里打瞌睡，做客人，最后扬长而去，老人家的水龙头坏了，洗碗槽的水龙头扳不动，做饭时极不方便，下水管漏水，只好用脸盆接着，每隔段时间厨房地板湿漉漉一片，他都视而不见……畅想诗仙和诗圣，人的性格天注定，江山易改，秉性难移，那么就欣赏他的好处。

　　诗圣注定活得累，除了生活本身，还有心。贞观八年（公元712年）出生，一生颠沛流离，人生末年尤为凄凉，大冬天的晚上，客死于湘江前往岳阳的一只飘摇的小船上，年仅58岁。比他长11岁的诗仙，活了61岁。别看只有3年的差别，却是活满了一个甲子与还没活够的天壤之别。从心理压力纾解的角度，其实还是要学诗仙，尤其是快节奏生活中，学会减压与放下，多一分超脱与洒脱，是呵护健康的有效举措。

　　先生对啥都不甚在意，甚至连存折都常常弄丢，所以睡眠质量超好，可以不择时不择地，躺倒下来，立马入睡，人长得健康红润，而我，常常千思万虑，辗转反侧，睡眠成为苦痛的事，满脸苦菜色。

　　诗圣的累，在于用心用情，待人待物。像他与诗仙的友谊，他比诗仙小那么差不多一轮，着着实实的后辈。遥想当年，不知他们何时何事何景相见相识相交，此后结下的深厚情谊是不争的事实。当他得知诗仙遭遇不幸，作诗两首《梦李白》，“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此外还有《赠李白》《春日忆李白》《不见》《冬日有怀李白》等十多首，可谓殷殷切切，用情之深，情深深雨蒙蒙。而诗仙也看重诗圣的友谊，流诸笔端的却少多了，除《沙丘城下寄杜甫》《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戏赠杜甫》外，似不多见。这里头没有友谊不对等的关系，更多的是性格使然。诗仙超然物外，超脱于人间烟火，诗圣却沉湎其中，深谙滋味。

　　无独有偶，作家三毛也是重情重义、情到深处的那款，她的《我的宝贝》记录了从各处收集的物件，图文并茂。睹物思人，一物一段感情一份追忆，看似小物件，里面饱含了她真挚的感情，还有人生的苦痛，像《药瓶》《亚当与夏娃》，一把辛酸泪，让人心疼。同样的生命长度，她感受并享受了更多的人间真情。她的离去不是偶然，是无法承受之重，令人追念，也能释然。

　　仔细品读诗仙、诗圣的诗句，思想曲线、人生哲学、生活态度跃然而出。联想周遭实际，身边其人，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