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 | 《八部半》:费里尼的梦之狂想曲
■谷时段
不管是《低俗小说》中的舞蹈段落,还是《爱乐之城》开篇交通大堵塞的设定,抑或是伍迪·艾伦《星辰往事》中的致敬,《八部半》因其丰富的意涵成为电影史上最为开放的文本。费里尼以行云流水般的艺术技巧,混合梦境、回忆与现实,自反性地表达了一名导演的中年困局与创作焦虑。
《八部半》强烈关注着现代人的精神生活,社会中的繁文缛节和导演的义务构成了迷宫般的世界,正如开头陷于交通堵塞时的窒息感,主角圭多仅仅在梦与回忆中找到透气的办法。影片中弥补性地幻想,试图构建一个心灵的庇护之所,在这里,欲望自由生长,而精神也不断绵延创造。
一般认为电影作为“白日梦”,依靠感知,自由地唤起诸多关联,是人类欲望释放的窗口。但对于造梦者,这种目眩神迷却可能将其囚禁,如何让演员们去扮演真实?在“电影作者”正盛的上世纪五十年代,导演通常隐藏在幕后,偶尔地出镜也只是玩笑般行为,例如希区柯克标志的“打酱油镜头“,而在《八部半》中,镜头转向摄影机后面的“大影像者”,导演成为“外显”的主角,此举打破了摄影机自身的限制,为电影开拓了更广阔的视觉空间。片中圭多所经历的创作危机,源自一种“失语”,它首先是一种立场,面对纷乱世界所选择的姿态,其次这种“无言”通向地不是空的状态,而是“所有一切”。因此,并不是无人发声,只是经历了一个真空的传声过程。当电影的最后一刻,圭多终于找到自己影片将拍摄的主题,夜色中,梦境也随之开始。可以说,当费里尼电影结束时,圭多的电影开始了,就像片名八又二分之一,一个正在进行的创作。数字8,也让人想起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内外空间的延续,以及不停流动的生命。
电影中出现了很多女性形象,母亲、女演员、妻子、情人……圭多与她们的关系复杂,且引发他的焦虑,其中以二元的女人——路易莎,圭多的妻子,白天使;卡尔拉,魅惑的“美杜莎”,圭多的情人这对关系最为紧张。但仔细一想,这些以种种不同面貌出现的女人,其实都是同一个,就像影片中圭多所念的咒语(asanisimasa),这个晦涩难懂的咒语其实是把荣格精神分析中的阿尼玛原型(anima)故意颠倒字母顺序而拼凑成,阿尼玛是每个男人心中都有的女人形象,是男人心灵中的女性成分。费里尼在这里将神秘、暧昧的影像留给观众,期冀在精神分析的框架中,在无边无际的梦中将所有的野蛮无序解决。
如果用音乐来形容电影,《八部半》一定是一曲狂想,其中展现的私人历史洋溢着惊人想象力,似一块纪念碑,记录下电影作者的诗与思。观众也跟随着费里尼踏上一段象征性旅程,在光的影像中,映射周围,认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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