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剧场，胜在剧场——观电视版《大地颂歌》

　　■尹玮

　　时隔两月后再看电视版《大地颂歌》，仍难掩激动之心。

　　《大地颂歌》是一部常看常新的佳作，每次看都能有新的发现、新的收获、新的感悟。如果说在剧院看现场，这种“新”是来自于每版的剧本微调，那么在电视上观看就得益于视角的转换。这种视角转换还不同于剧场座位区间不同带来的观看差异。在电视版《大地颂歌》中，借助于电视艺术的多机位和镜头切换，观众能捕捉到更多特写，这些表情、动作等细节是在剧场难以察觉的，但对塑造角色性格、营造戏剧冲突、渲染情绪氛围都有重要作用，可以说是对剧场版《大地颂歌》的一次升华。

　　试举三例。

　　小雅是《大地颂歌》的一个重要角色，小雅一家的命运是十大洞村扶贫事迹的生动写照。但客观而言，饰演小雅的演员作为小孩子，在剧场舞台上很难看清表情，主要是用动作、台词、歌声等在塑造人物。尤其是第一幕《风起十八洞》，因为场上有众多成年角色，一对比，瘦弱的小雅就更不起眼了。在这一幕，电视版《大地颂歌》的一个镜头抓得特别好，就是小雅忽然紧紧抱住爸爸的那一刻，给了她一个大特写。她脸上的绝望、悲伤、哀求之情猛地出现在观众眼前，忽地闯入了观众心坎，形成了一个小的戏剧高潮。这种体验是在剧场中难以形成的，体现了电视艺术的独特魅力。

　　张凯丽饰演已故炎陵县委书记黄诗燕的妻子。在第六幕《大地赤子》，经过前期张凯丽的深情诉说，最后大屏幕上出现黄诗燕的原画原声，舞台与现实相互连接，将观众情绪推上泪奔的顶点。但在剧场里，每到此时，大部分观众的视线都聚集在大屏幕的黄诗燕身上，舞台上的众多演员仿佛成了背景板而被忽视了。这里电视版《大地颂歌》给了张凯丽一个镜头——当她看到心心念念的黄诗燕时是怎样的表现呢？答案是激动得掩面弯腰。不论这个动作是出于张凯丽的精心设计，还是自然流露，它都透露出一股情绪不断积累，最后猛地爆发的戏剧张力。要知道在剧场里，观众流泪得益于封闭空间里大家情绪的相互感染，看到别人哭了自己也难免会跟着哭。但电视机前并没有这样的条件，张凯丽的这个动作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它给观众泪腺释放出一个积极信号，体现了导演组的独具匠心。

　　除了主要角色，电视版《大地颂歌》还给了配角高光时刻。施满金是十八洞村的一个穷汉，但在剧情中，他更像是田二毛的小跟班，一个负责帮腔的“工具人”，人物性格不突出。第五幕《幸福山歌》有一场相亲戏，这里施满金难得有一段几分钟的主角戏。但在剧场里，由于台上人物众多，对观众视线造成了干扰，其实施满金的形象仍不算亮眼，很容易一带而过，难以留下深刻印象。电视版《大地颂歌》帮观众排除了场上众多人物背景板的干扰，让观众真正看清了施满金的表情、动作——原来这个瘦瘦高高的“竹竿人”，还是一个害羞腼腆的小伙子。通过这一幕，施满金的形象才真正与泼皮田二毛区隔开来。其实《大地颂歌》的每一个角色都有用意，每一位演员都不简单，但剧场版长于整体氛围的营造，难免挂一漏万。电视版《大地颂歌》运用电视语言弥补了这一缺憾，让饰演施满金的优秀青年演员刘锷不至于成为蒙尘璞玉。

　　除了上述例子外，电视版《大地颂歌》在演员谢幕的处理上也是十分成功的，甚至可以说弥补了剧场版的很多遗憾。

　　众所周知，《大地颂歌》植根于生活、立足于现实，几乎每个艺术形象背后都有与之对应的原型人物。这方面的内容，媒体报道了很多，但看文字介绍远不及亲眼看到真人现身来得震撼。比如第三幕《夜空中最亮的星》就邀请到了原型人物登台。当何炅泪中带笑地说出“今天，我们这个故事的原型，祁东县启航学校留守儿童合唱团的孩子们也来到了现场”时，当孩子们从后台升起并唱响《夜空中最亮的星》时，这一幕无疑是非常催人泪下的。

　　但在《大地颂歌》中，在演出中间一并介绍原型人物也就只有这一个例子，其他演员介绍原型人物都是在最后的谢幕阶段完成的。并且因为各种原因，不是每次剧场版演出都能凑齐这些原型人物。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张凯丽饰演的彭建兰。据张凯丽介绍，由于彭建兰本人的情绪尚难平抑，来到《大地颂歌》剧场会让她再次想起失去丈夫的悲痛，因此彭建兰登台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电视版纪录到了这罕见一幕，留存了宝贵的影像资料，令剧场里的遗憾变成了荧屏前的圆满。

　　此外，电视版《大地颂歌》的谢幕处理，还通过电视艺术的手法将舞台上的人物与生活中的人物进行了连接，增添了故事情节的真实性、生动性，增强了原型人物的感染力、说服力。这些原型人物，大多来自十八洞村，他们不远千里地来到长沙甚至是北京的舞台，这当然很感人。电视版则更进一步，跳脱了舞台时空的限制，以视频方式展现了这些原型人物在十八洞村的真实生活场景，这就更令人眼前一亮了。

　　比如田二毛的原型人物龙先兰，就播放了相亲会的资料视频，这个相亲会正是第五幕《幸福山歌》的主要内容。虽然现实中的相亲不像剧里的相亲要身着民族服装，但年轻男女围坐一屋的场景、相中的两人大胆示爱的勇气、围观群众乐开怀的喜悦却如出一辙。看这段资料视频比剧场里光听何炅口头介绍的“通过相亲会成了亲”显得更为生动，也让观众对“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有了更直观的感受。更重要的是，舞台上的龙先兰面对台下那么多观众还会有些拘谨，而他在十八洞村展现出来的笑容更加真挚、炽烈，更能打动人心。

　　（作者单位：长沙晚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