飙歌鼓劲向未来

　　■蒋正甫

　　“啊啊——我们天天向上散发着光，天天向上乘风破浪……我们天天向上不慌不忙，天天向上……”这歌声来自我们小区马路对面的一个工地围挡外。它是那样的有穿透力，冲破夜幕，从窗缝里挤进来，牵诱着我的双腿向它走去。

　　我是个五音不全的人，神经对歌的反应迟钝，更不在追星的年龄上，不知道怎么的这歌牵动着我。从前年开始，只要是工地下班，天气晴好的晚上，这个工地的围挡外就有位青年在飙歌。我第一次听到是《我与2035有个约》，那晚风轻灯柔，在城乡接合部特有的蛙声阵阵中，我沿小区与工地围墙外马路的人行道散步，突然有歌声飘来：“那是一个诺言穿山越海真切／预见梦想的明天／我奋进的脚步披星戴月强烈／迈开大步就领先／快把青春充满电／齐心协力奋向前／我和2035有个约。”这嗓音如工地工作的手脚样粗糙，但也有力度，似乎从嘴里喷出来能与空气擦出火花来，我不由自主循声走了过去。

　　随“有个约”三个字一落声，他一屁股往草地上一坐，一双手反在身后撑着微仰的身子，凝望着浩瀚夜空。我站在他后面，轻轻地鼓着掌，“小伙子，这歌唱得有气势，唱得有精神。”他扭头望着我笑，就这样我与他闲聊起来。

　　他告诉我他姓陈，一走出校门，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跑了近两年，却一直未找到多年在课桌子上编织的甜美梦，每当一想到自己比父亲还高出半个头，还要父母供养着，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于是不加选择地跑到这家建筑工地做钢筋工。这工作粗重累苦，尤其是冬夏季。冬天钢筋在手上就是冰棍，有时候还得死死地长时间抓紧它，那硬是钻骨的痛；夏天呢，太阳烤得钢筋发烫，祼手哪怕触碰一下皮就会沾在上面冒焦糊味……那是身苦心苦，但自己说服自己一定要坚持、挺住，没有百炼不会成钢。但有时过多的身体、心理重压，精神还是会出现摇摇欲坠的状况，这便想到用吼歌来释放压力。谁知一吼，人真的又来劲了。我说：“能‘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者以后是能担大任的。”他说：“我没想过什么小任大任，只是觉得应该打起精神面对现实，不能当苦累的逃兵。”

　　一年多过去了，这歌声依旧，只是唱得更带劲，偶尔还吸引着附近小区一些年轻人跟着他一起吼呀嗨呀，吼嗨出一团火样向上的朝气。

　　我出门径直迎着歌声走去。他望着我这个老熟人笑着说：“唱得没一点长进吧？”我说：“唱歌是内心的表达，歌声动人，精神更动人。”这他很认同：“是的，一个人缺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缺精神，我能坚持在这里干，以振作的精神直面苦累，这歌真的给我注入了动力。”当我婉转问他有没有尝试过找新的工作时，他很肯定地说：“我在工地累了苦了一年多，收获就是吃定了钢筋工这一行。”这让我心里一惊，但嘴上还是说：“好呀，行行出状元。”

　　他可能窥视到了我心海的一丝波澜，他说他喜欢从事这个工作的人，乐观率真，粗得有些野性，但都很有男子气，与他们在一起随性、快乐。钢筋也很有个性，坚硬得宁折不肯柔曲，与它打交道久了，人也有了钢性；它看似服硬不服软，其实它服的是智慧、技巧。他师傅就是个高手。他个子小且清瘦，看似无缚鸡之力，但什么盘圆、螺纹、槽钢在他手里都柔顺得乖乖一样。焊接他做到手摸无痕，切割钢板如大厨刀下的萝卜，在钢筋工这一行是被争抢的高手。他自己慢慢地也喜欢上了这个工作，相信钢筋工，只要你爱它、专它，同样是能有修为的。

　　有理由相信，小陈不沾世俗尘埃的理想翅膀，有歌声的强劲鼓动，一定会在蓝天白云下飞得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