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田园追梦
文 | 周继红
回到老家,总习惯一个人去田间地头走走。蓝的天,白的云,还有田野里油亮亮的水稻,菜畦里鲜嫩肥美的蔬菜,就算是路边的野草野花,都是那样赏心悦目,总能让我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这个时候的天还不热,季节没到芒种,水稻还未抽穗,风中有禾苗的气息,有白鹭在飞,那些白色的精灵,像一首诗,一首无韵的诗,让我觉得时光也变得慢慢悠悠的,并没有走远。
我的目光被一只嘤嘤嗡嗡的蜜蜂吸引,我追随着它,从这朵花落到了另一朵花上。看着看着,我的眼神迷离了,思绪被它带到了远去了的我的童年。
儿时的早春时节,油菜花遍地开放,村野成了金色的海洋。暖暖的阳光下,到处有蜜蜂辛勤忙碌的身影,屋檐下也会有蜜蜂飞舞,它们会在土砖砌成的墙上,打出圆圆的小洞来,以此作为自己的寓所。这种蜜蜂的体形比那种专门采蜜的蜜蜂要大一些,胖一些,不会蜇人,头上有对小小的触角,两只大腹眼占去了头的一半,嘴是尖的,脚呈黑色,身上遍布蜜黄色的细毛,捉在手里有毛绒绒的感觉,这种蜜蜂不会酿蜜,所以体态丰腴;也不群居,只有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它们才出来,嘤嘤嗡嗡地到处逛,我怀疑它们是蜂群中逃出来的异已份子,是贪图享受的一种蜜蜂。
我们常找朝阳的墙面上的蜜蜂洞口,洞口光溜溜的,左手拿着装了点油菜花的玻璃瓶,瓶口斜对着洞口,右手执着细草茎,小心翼翼地将草根探进洞去,藏在洞里的蜜蜂受到惊吓,嗡的一下往外逃窜,飞进了瓶子里,我们赶紧把打了洞的瓶盖盖住。蜜蜂无头苍蝇一样在玻璃瓶子里乱飞,左碰右撞,就像小时候的我们自已。等蜜蜂累了倦了,在瓶子里不再乱飞了,我们又会打开瓶盖,放它们一条生路,有的嗡地一下振翅远飞,有的还会赖在瓶子里生气不走,需要把瓶子倒过来,它们才会掉出来飞走了。重新获得了自由的它们,不知有没有劫后重生的喜悦。
夏天晴好的晚上,队上的大人小孩都会聚到队屋的地坪上。大人坐在草席上,一边摇着扇子驱赶着蚊子,一边天南海北地聊着,我们小孩子则聚在一起玩游戏捉萤火虫。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能看到菜籽垛和紫云英垛上冒出来的热气,那些热气在夜空中散开来,让夜色中充满了雾气,往往这个时候萤火虫就会飞出来,一闪一闪的,那些飞舞的小精灵,诱惑着我们追着它们跑,有时忘了脚下的路,摔跤或者碰到东西跌倒是常有的事,但没有人哭鼻子,麻溜儿地爬起来,又急着去追,好象飞舞的是自已,而不是萤火虫。
我们追逐着萤火虫跑,一边跑一边唱着童谣:小小萤火虫,小小萤火虫;背起小灯笼,飞西又飞东;一飞飞到大树上,做了一个梦;变成小星星……那些快乐的童声,弥漫了整个村野。我们把抓来的萤火虫也装进瓶子中,晚上把玻璃瓶放在枕边,或者干脆把萤火虫从玻璃瓶里放出来关在蚊帐里,一边睡眼朦胧一边搜寻着它们的身影,酣然入睡。有时候被热醒了,萤火虫还在飞来飞去,还在一闪一闪,屋子里还有妈妈豆大的油灯也在跳跃闪烁。妈妈把长长的毛线从毛线球里抽出来,就着豆大的灯火一针一针织着毛衣,妈妈的身影被油灯拉得老长老长,都映到了我们的蚊帐上,这个夜晚,也被妈妈拉得悠长悠长的。
那个时候的我们是不知道囊萤映雪的故事的,只是那些萤萤的淡绿色的光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带给了我们无限的想象,这些小小的光亮就像夜空里飞落到凡间的星星,激起了我们对星空和远方的渴望。后来长大了读了《晋书.车胤传》:车胤恭勤不倦,博学多通,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以继日焉。这就是成语囊萤映雪的由来。那时每个小孩的枕头边都有一瓶闪着萤光的萤火虫,虽不能囊萤映雪,勤学苦读,可它却伴着我们入睡,黑暗的夜里,是那些闪烁的萤火照亮了我们童年的梦,是萤火虫伴着我们一起成长。
那时的我们对萤火虫没有这么全面的观察和了解,只因为它们的一闪一闪,让它们成为了我们的伙伴,陪着我们走过年少的岁月。现在回望过去,那条长长的记忆通道里,依然有萤火虫发出来的光,永远闪烁在幽深的记忆,在我困顿迷茫时,总能给我勇气和力量。
现在的夏夜,再很难觅到萤火虫的身影了,或许是因为大量使用灭草灵的后果。所以,但凡我看到萤火虫的身影,我都会惊呼:"快看!萤火虫!那里有只萤火虫",我的欣欣然溢于言表,好像童年又来到了我的眼前,虽然我将近知天命之年。
乡下的土砖房没有了,都被混凝土和红砖砌成的楼房所替代,蜜蜂是没有办法在混凝土的墙上打洞了,无处安家的胖蜜蜂自然也就不见了,可它们跑到哪里去了呢?深山老林里吗?那些掏蜜蜂的孩子去哪里了呢?
大自然是美丽的,我们人类要好好保护自己赖以生存并给予无限快乐的家园。童年是美好的,在我们长大成熟的同时,依然要保留那颗美好纯真的童心,去发现美感受美创造美。童年一去不复返了,但美,依然在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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