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纸上乡村的幸福味道 ——读黄孝纪《八公分的味道》

       文 | 李钊

　　冰心散文奖、孙犁散文奖的获得者、湖南籍作家黄孝纪心中存有执念，他的创作一直以八公分村为样本，书写中国南方乡村社会变迁。他第七部著作《八公分的味道》的目光依旧聚焦于故乡湘南八公分村，从根植于血液的乡土味道入题，与《瓦檐下的旧器物》《一个村庄的食单》《故园农事》等著作一道，构建起乡情浓郁、泥土芬芳的乡土世界。

　　《八公分的味道》一共收录了黄孝纪在各大刊物发表的28篇散文，在这些散文中没有宏大的叙事，没有深刻的生活哲理，而是以清新隽永、质朴无华的语言，记录着八公分村的渔耕生活、乡村旧事和往昔经历。他笔下的乡村世界和幸福味道是原生态的，叙述中饱含对土地深情却又保持着理性克制，通过还原和记录乡村农家生活的日常，为以八公分村为代表的南方乡村世界留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每篇散文都是乡村生活的单一册页，散文虽独立成篇却又紧紧关联，当文中记录的所有物事以无形线条串联起来，一幅真实天然、弥漫幸福味道的乡居画卷徐徐展开。

　　“作家离地面越近，离泥土越近，他们的创作就越容易找到力量的源泉。”对黄孝纪而言，他的文字质朴纯真，却从不缺乏撼动人心的力量，其间的力量源于他生活的真实经历和心中从未放下的故土。黄孝纪的童年与青春是在八公分村度过的。在父母离世后，他家旧房因高铁建设而被征收，已在城市扎根的他坚持选择在老家盖上一栋房子，每年回家住些日子，重走熟悉的道路，与相亲故知回望往事，让渐渐模糊的旧时记忆返本还原。对乡村生活他绝不是“旁观者”和“旅行客”，而是历史的“剧中人”和“剧作者”，他对故土书写也未停留在一味怀旧的情绪宣泄或风景式书写，而是拒绝一切虚伪的矫饰和无谓苍白的渲染，以真实的人心力量唤醒大家的集体记忆。

　　故乡的味道是多元的，也是丰富的。或是田地间瓜叶生长的希望之声，或是凝聚家人记忆的老厅屋，或是去远方追逐梦想的出村庄记，或是离乡后挥之不去的蚀骨乡愁……由共同的生活经历和珍贵的旧时记忆凝结而成的幸福味道，在记忆中相互交融，却又层次分明，历经时间的淘洗，依旧香气馥郁，久久不散。即便离家日久，滑过舌尖的红薯和南瓜味道渐渐模糊，旧时记忆中的老厅屋与老井难寻影踪，只要一走近充满记忆的故园、听到熟悉的湘南乡音，感受到旧时光里的茶油香味，幸福味道便会瞬间充溢身心，久久无法消散。

　　回不去的故乡，一直是埋在黄孝纪心中的隐痛。在《红薯的乡村野史》一文中，他直陈自己是“乡土的背叛者”，为着“所谓的人生理想和价值”，一心想要逃离农村奔向城市，而当乡村中那些熟悉的物产、场景难寻旧迹时，城里小贩一声“烤红薯”的吆喝，“常不免勾起对遥远岁月和乡土的回望”。作为同样来自农村，同样在异乡工作的我来说，对于黄孝纪从不轻易表露出的强烈情绪感同身受：一头连着追逐梦想的大城市，一头连着生我养我的故乡，在他乡和故乡交织而成的时空中，总是期盼着回到故乡安放一份乡愁，承载躁动的梦想，可真当走近故乡时，却发现梦中的故乡已恍如隔世，时常发出“故乡去哪儿了”的感慨。幸如黄孝纪所说，“纵然身处他乡，故乡一直在我心中，从未远离”，故乡始终指引着我们的前行方向，温暖着我们的人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