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添得许多香

    文 | 朱小波

　　早起，给窗台上的花草浇水，别有情趣。当初买回家的一盆蓝花草，经扦插培植竟然生长出了六盆之多。瘦长的茎上，一花凋谢一花开放，一朵、二朵、三四朵，蓝紫色，间或也有浅粉的，每天都有小惊喜。

　　这蓝花草虽说是普通的花，我在长沙还真不常见。天际岭花卉市场我是年年要逛的，就只遇见过一盆。当时没开花，看那绿茵茵的细长叶子长得好茂盛，不免多看了一眼。老板站在我旁边，告诉我这叫“Lan花草”。带有塑普味道的三个字听得我一怔，但瞬间就与记忆深处的《兰花草》对接上了，仿佛有歌声在耳边回响：“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我又问老板：“会开花吗？”老板很肯定地回了一个字：“会！”我当即就抱着它回家了。真希望它就是歌里唱的兰花草呀，我急急的坐在电脑前打开百度搜索，可它的大名却是——蓝花草！虽然它没能如愿开放到歌声里，却让我收获了一个大大的意外——《兰花草》的原词作者竟然是现代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胡适。胡适先生一首原题《希望》的小诗，经人修改并配上曲子，同时改名为《兰花草》，从而广为传唱。这首歌我从上个世纪80年代初唱到现在，一直当它是民歌，真是让人汗颜呀。

　　胡适先生的《希望》写于1921年。那年夏天他到西山去，友人熊秉三夫妇送给他一盆兰花草，他欢欢喜喜地带回家，读书写作之余精心照看，但直到秋天，也没有开出花来。于是就写了这首《希望》——“我从山中来，带得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开花好。一日看三回，望得花时过； 急坏看花人，苞也无一个。 眼见秋天到，移花供在家；明年春风回，祝汝满盆花！”

　　我仍试着透过网上仅有的背景资料想把当年的那盆花看个仔仔细细、明明白白。我知道1921年的胡适先生已是北大最年轻的教授，以倡导“白话文”、领导新文化运动闻名于世。如此在意一盆没开花的兰花草，不但郑重其事的“移花供在家”，而且还满怀深情地期待与祝愿“明年春风回，祝汝满盆花”，那么送花的西山熊秉三夫妇究竟是何许人物呢？ 没想到我这一认真就从历史的缝隙里翻出了一段慈善佳话——熊希龄先生和他创办的香山慈幼院。

　　熊希龄，字秉三，湖南湘西凤凰人。曾任北洋政府第四任国务总理，1920年9月他创办了香山慈幼院，一开始，他主要是对孤贫儿童予以相当的养育，使之能自立于社会。开院一年以后，熊希龄感到以前那个教育宗旨不够全面完善，没法培养出适合社会的人才。于是，他邀请蒋梦麟、胡适、李大钊、张伯苓等数十位当时著名的教育家，担任慈幼院评议会的评议员，出谋划策。

　　这个时间节点正是“1921年”，读到这里，我有点理解胡适先生当年题写《希望》的良苦用心了，貌似是希望眼前的花开，其实是希望熊希龄先生能实现他的梦想，希望香山慈幼院能早日培养出适合社会的人才。可喜的是胡适先生当年借一盆兰花草写下的“希望”还真的成了现实。后来慈幼院结合社会需要，也逐渐发展成具有一个总院和六个分校（院）的教育机构，培养出很多出色的人才。

　　机缘巧合的是，蓝花草的花语也是——希望。隔着百年的时光，希望一直都在呢。

　　去年春天的时候我剪了几枝给楼下门店的老板娘扦插，昨天我特意去她店里“回访”，那“花团锦簇”的盛况居然超过了“本家”呢。我这边还在感慨“没想到、没想到”，老板一句“接地气”就道出了生长的所有密诀。

　　老板还告诉我这花真是“人见人爱”呢，路过的人都不免要驻足多看几眼。他问我花枝“可以扦插不”，因为某天还有一位极品爱花人剪了2支回去。“当然可以呀，我当初送给你们的花苗就是剪下来培植的呢。”

　　呵呵，这不多见的一盆蓝花草，能开枝散叶，进入三个家庭，哦不，是四个家庭——今年春天的时候我还带了一盆回娘家呢，这正应了歌里唱的“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