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闲坐桥头听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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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潘文


  赶到湘江边的小镇,铺天盖地的雨变得缱绻轻柔了。水乡古镇是适合于细雨飘飞的:深沉、幽雅,意境绵长而悠远。一番雨水过后,就愈发显得轻柔清新,犹如一方古玉,剔透玲珑,空灵隽永。

  古朴的街巷,典雅的楼榭,温柔的流水,别致的舟楫,还有朴素的人,全都笼在幽谧的水乡气息里。暮色渐起,烟雨中的老街,有着唐诗宋词里那份雅致。

  行至桥头,忽然有一缕低婉、疏淡的古琴声从深巷飘出。这琴声时隐时现,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水面上萦回着,缠绵着。那是指尖与琴弦的轻触,看似毫不经意,却演绎出这般余音袅袅,绵绵不绝的音乐。

  寻声而去,有一处明末民居。这些灵动的音符从屋里翩然而出,愈发显得清柔绵长。和其他商铺不同,老屋的门是敞开的。或许屋子的主人正沉浸于古色音韵间,亦“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悄然入门,走过院落。一眼便看到雅致的琴桌,古朴的琴,还有身着蓝色长衫的清雅之士。古琴着深色髹漆,泛着暗淡光泽,不夺人眼目,却自聚光华。雅士轻盈的指尖在丝丝琴弦上游动,或抹或挑、或勾或剔,清音妙曲如潺潺流水般缓缓流出。

  正是“空山忆故人”。远处听闻,只觉动人,并不清楚是何曲调。离得近些,“忆故人”的缠绵悱恻,凄清孤寂瞬间饱满起来。起初极为平和悠扬,犹如月照空山,风过花溪。一段缓缓空灵的泛音过后,渐渐引入一点一点微响。节奏开始变得缓慢沉稳,清冷奇绝。似淡似远,时淡时浓,散漫不经。

  丝丝琴声越过青灰的墙,绕过飘扬的细柳,在水面上渐渐聚拢,尔后飘散。细腻流转间,如抽丝剥茧。曲终奏雅,那些忧伤和孤寂也就慢慢清淡了。

  再往前去,与古戏台不期而遇。典雅的楼榭,飞檐翘角。古戏台用典型的江南“走马楼”式民居与戏台相结合,浑然天成。

  若逢重要节日,古戏台必定是锣鼓喧天,人头攒动。这里应是看戏的好去处,既能俯瞰戏台,又能品上一碗雨水炖煮的阿婆茶。而此刻,古戏台是空寂的。水乡小镇,那些桨声和灯影都已入梦乡。白日的喧嚣都已隐去,只留下无限的遐想。

  忽然间,台上有如水的女子。雅淡的衣着,雅淡的妆。缠绵婉转的唱曲,在弥漫着薄薄的、烟一样朦胧而温婉的光里,显得格外柔曼清远。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女子为何吟唱,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古戏台飘荡的是婉转缠绵、百转千回的昆曲。女子启口轻圆、收音纯细、清丽绵长的唱腔,正演绎着一场缠绵秾丽、穿越生死的爱恋,同时也给这凄美的爱情故事笼上了一层唯美的色彩。

  年幼时,知道汤显祖的《牡丹亭》。后来看戏,也常为杜丽娘与柳梦梅那亦真亦幻的爱情故事感动不已。每每听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的经典台词,便潸然落泪。

  此时,古戏台上杜丽娘台步翩翩。盈盈水袖一甩,便似有幽兰飘香。水乡女子的清丽秀气和柔婉雅致,在那一掩面、一回首的招招式式里演绎得甚是动人,叫人为之悸动。

  小桥流水,画舫舟楫,黑瓦灰墙,青石板的街巷,盈盈细雨……这般烟雨水乡,又岂可缺了昆曲?昆曲在水乡留下的戏魅,无疑是其凄美过往里极为温暖的一页。

  从古戏台出来,雨已停住。人家窗口浅黄色的灯在夜色里柔柔地开着,温婉中透着一派古色古香。如水的夜色,如梦的水乡,实在没有人舍得惊扰了她的宁静。只有那些低沉徘徊的浅唱,起起落落,一如夜空里飘散的花朵。

  也有的时候,是有人闯进静止的风景里来。人悄悄,影依依,轻言细语,聊的是家里长短,古往今来。晚归的人,匆匆的脚步随着推开木门时的“咯吱”声响骤然沉落……

  转完一圈,夜已至深。倚在桥上,心如水般清幽。各家窗户的灯已悄然淡去,静静地融入浓浓的夜色里。风过之时,水面微微漾着粼光。串串灯笼在这粼光中灵动跳跃,时散时聚,飞花碎玉般在水里极尽妩媚和优柔。

  琴音、昆曲,这些音符如一溪潺潺流水,流经晕染暖意的灯光,隐没于静谧恬淡之中。或许,不是所有的时候,音乐都能这样迷人。只因了这清寂的夜,浪漫的桥和水面影影绰绰的灯光,它才会如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过心底。如花的音符飘过心底,游走于灵魂深处,恍惚某些深藏于血脉中的记忆。


【作者:潘文】 【编辑:张辉东】
关键词:闲坐桥头听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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