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步行街做回成功人士

     文 | 朱鹏飞

　　家人都回乡去了。暖阳下的周末，我留在长沙，想同外地游客一道体验人挤人的感觉。

　　夜晚，湘江两岸变幻莫测的灯光秀是生活的救赎，美轮美奂。我卸下所有拖累，奔赴到她身边。我在长沙的日常生活中吃不完的外卖、停不下来的工作、加不完的班、熬不完的夜，我早已忘于尘或念于心，借大好河山，暂且安放。

　　我故装深沉，在湘江风光带倚栏远眺。天空中繁星点点。江风吹来，江面微波粼粼，树叶轻轻摇曳。再疲倦的生活亦有温柔的梦，想用这细碎的温柔伴我度过长长的假期。

　　行过南门口，闻到飘来的香味，时隐时现。我又听到步行街嘈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成双成对的红男绿女，一手相牵，一手撸串。嘴巴时不时从串上扯下一片食物，吧叽吧叽。街巷写不出世俗的句子，却用魔力般的满腹烟火，勾引着人流向它聚集。

　　刚踏入步行街，感觉城市的人口密度骤升，霓虹灯下人头攒动。夜色很美，路灯很亮，目之所及皆是人流，耳之所听皆是买卖。星城的可爱就是一半晴耕雨读，一半清欢自度；一边诗情画意，一边烟熏火燎。每个角落，都填满了若有所思的生活。

　　小贩们在夜色中卖着小朋友喜爱的玩具。踢毽子本是古老的传统民俗体育活动。这里街道略显拥挤，毽子与时俱进，改良升级，配了个橡皮筋发射器。在橡皮筋的推力下，毽子带着闪亮的灯光一跃而起，上天一个空翻，神奇的是，技术上和神舟系列有着天壤之别，但毽子却同样装备了回收技术，每次着陆点都在小贩的可控范围内。

　　一小朋友围住落下来的毽子想买。妈妈说不，他就哇哇大哭起来。爸爸马上点开支付宝，小朋友拿着毽子破涕为笑。周围大伙都跟着笑了。

　　当街金铺，吆喝得厉害，“买金银手饰，送貔貅手串”的广告词，远不及“除了老板娘全部清仓”来得威猛。现在已经入冬，正是换季时节。当然，摇着大旗呐喊的，还不如一个棒棒糖来得实惠。

　　一金店门口，一男身着古代武士的盔甲，如京剧戏台上一袭红妆，虽然欠了点勇猛，也还像模像样。武士不务正业，不比武，伸出右手和路人玩“石头剪刀布”。输了就赔一个棒棒糖，有板有眼玩得溜转。路人重复挑战，武士宽宏大量不计较，直到路人赢得棒棒糖方休。年轻爸爸拿了棒棒糖递给孩子，两人屁颠屁颠离开，父慈子孝。人们的心满意足，有时就是天上掉下个棒棒糖那么简单！

　　自古道“没有赔本的生意”。这些创意下，店家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排队挑商品，正如爱情，只挑那个对的人，好不好无所谓，却是让商家最愉悦的仪式。

　　劲爆的音乐引我驻足观看，这里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立起脚跟，我视线从人缝里钻进去，一舞者借着音乐表演街舞。前面的男孩女孩用手机拍照，口里反复叫着“就是某某某”。有代沟，从没听过的名字。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你站在我面前，却只能看到你晃动的影子。

　　人流裹挟我前行，又顺势将我塞进一家百货店内。“连老板都不知道卖什么的店”，我大开眼界。有我从来没见过的商品，什么家法尺、姓氏项链、怀旧物品，甚至还当场蚌中取珍珠等等，我亦那般好奇地会心一笑。

　　选了几样商品买单。收款二维码下方的纸片上用碳素笔弯弯扭扭写着一行字：最容易的成功是支付成功。鬼使神差般怂恿着我掏钱，掏得义无反顾、心安理得。冷不防做了回成功人士，惊喜太突然，我扑哧笑了。

　　如果升华为“最成功的成功是支付成功”，更令人心花怒放。那成就感，定会让我毫不犹豫迷失在今夜的步行街头。追根溯源，支付成功是所有规则中最成功的成功。甲方得了利，乙方得了满足。

　　尘世中有这样一种爱，只为满足深入骨髓的执念。各路人马相聚于这座城市，步行街不是今夜的唯一，星城长沙的旮旯里都是人。我亦行人，在川流的时光里前行，脚步间相忘相念，已成红尘路上的浓郁芬芳。

　　四面八方的人朝我挤来，所有方向都是逆行。突然手机响了，我抢白：“不要问我在哪里，我在步行街人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