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快乐的选择

     文 | 凌仕江

　　在一个亲戚的迎春酒席上，我并不认识他。不知他与亲戚是什么关系，也无人认真介绍他的身份，或许是亲戚邻村的亲戚。我想，他也不可能知道我从哪里来？可他就那样一眼把我当了熟人，红着脸一步步靠近我。他的脸红让我一度怀疑是酒精发酵的真实反应。他说他年轻时候是一名乡村放映员，那时周围年轻的姑娘比胶片里的美人多，但他根本不想勉强找一个成家。他是在自言自语吗？我完全不懂他的世界。他说他妹妹当初发誓要用自己去换回一个嫂子，可他绝对不想这一生让婚姻连累妹妹，更不想以失去快乐的代价连累个体生命的快乐。

　　面对像我这样外来的陌生人，他絮叨这些究竟有什么用？

　　“你今年多大了？”我无话找话地问他。

　　“50多了。”他喜笑颜开，甚至笑容里的快乐夹杂的春风远不止十里。我来不及作出反应，他已经开始昂起高傲的头颅，滔滔不绝：我从没出过远门打工，一直留在父母身边。父母在时，我不远离；父母不在，我也不远走。母亲活了93岁，也是我亲手送走的。这是他多次拍着胸脯重复说的话语。人生最得意的事情，他莫过如此了。

　　念亲恩相伴永远，他没有任何遗憾。

　　他通过自言向我这个陌生人证明，并非是他的条件找不到对象，相反给他介绍对象的人络绎不绝，只是他不愿意去找不相熟的人。自从他获得一笔让人羡慕的拆迁款后，他修建了漂亮的新居。他说他拒绝选择去养老院，否则就违背了他年轻时坚守的人生诺言——即使老了，也要做一个快乐的人。

　　谁也不能说他快乐的选择是好是坏，反正他似乎只爱做快乐的事情。

　　他的傲娇和自语，分明让我领略了他的与众不同。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觉得父母健在，孩儿却不陪伴，就是人生最大的失败。如果一年到头，只是拿点钱回来给父母就算敬孝，这不是真正的敬孝。在他眼里，敬孝不能简化到只是拿钱说事，无论你在外多风光，陪伴家人才是延长生命质量的有效途径。

　　饭毕，照例有人搓麻将，有人喝茶。而他却站在细雨斜飞的马路边，开始摆弄他的快乐。崭新的红色三轮车不过是他快乐的便利工具，当他打开三轮车座椅，从下面取出音响，拿出话筒，我才发现他的快乐不只停留在语言上。他把话筒交到我手上说，来吧，听说你很会唱歌，音响效果好，你来唱吧！

　　我试了试他的音响，这哪里是唱歌的音响呀。他见我表情不对劲，声称自己的音响是可以唱歌的，于是调出唱歌模式，他在摇头晃脑，自我陶醉。这是某部老电影的插曲，这是哪位歌手最新流行单曲，他微闭双眼，像一位专业的鉴赏者，把音乐的记忆和魅力讲得头头是道，无奈却没有消原音的功能。他理解的“唱歌”与我的歌唱真是两码事。他在不停向我鼓动：唱呀，你快唱呀！我哑口无言，原来快乐的方式不止一种，还可以像他那样跟随嗨音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