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迁的东百

　　文 | 李兴国

　　东塘百货大楼，老长沙人都叫它东百，位于东塘的西北角，曾是长沙商业地标之一，承载着老长沙人的自豪，在街头巷尾的搪瓷大缸子里与老茶叶一起，释放出浓酽的味道，咀嚼一辈子。

　　三十年前，我第一次来长沙，同事们都说一定要去东塘百货大楼去看看，那里是长沙的商业中心之一。我去了，比起老家供销社的木制柜台，东塘百货大楼几层楼的购物场地确实豪华非凡，我当时就在想刘姥姥进大观园是不是我的这种感觉?紧巴巴的口袋，也让自己毫无底气地豪装一把，虽然有太多的购物欲望，但更多的是不舍，回头一想，差不多坐了八个小时的长途客车，总得给自己一点安慰吧。于是原本是穷小子的我，为东塘百货大楼的奢华买了一把小单，也算是埋下了一个我还会再来的伏笔。

　　二十年前，我来长沙求生，对于东塘百货大楼的记忆，促使自己在附近寄居了一段时光。每每朋友和我聊天，他们对于我敢在东塘附近晃悠，全都投来艳羡的目光，我没有忘记实话实说的同时，确实有一种小小的虚荣得到某种满足，但更多的是一种自我暗示，农村出生的、没依没靠的我一定要活得有模有样。东塘百货大楼更繁华、更奢侈了，而我稍稍鼓起一点儿的腰包，常常毫无顾忌地被它掏空。虽然这个时候，被对角处的友谊商城抢去了不少风光，但毕竟是老品牌，自有它的傲气与市民情怀。当然，这个时候我常常不是为了自己掏空腰包，更多地是为儿子的快乐买单，幼小而淘气的儿子每每总把去东塘百货大楼玩耍作为首选目的地。我可以因为自己弱弱的购买力而有些遗憾，但不能给儿子幼小的心灵留下遗憾，开心的游乐只不过是孩子单纯的喜爱，奢华与否没有进入他的视野，陪同加尚能支撑的花销乐了一家人。

　　十年前的东塘和它引以为自豪的东塘百货大楼，已经渐渐从人们的茶后饭余里褪出了光芒，更多的时候只是人们提到东塘时，脑海里突然会出现东塘百货大楼的影子，对于有些年龄的长沙人来说，无奈的纠结里也填充着某种失望。而对角的友谊商城，却越来越展示出现代大卖场的无上风采。在砥砺岁月里前行的，应该不单单是东塘百货大楼，驻足之处多了一丝徘徊，我也是这徘徊队伍中的一员，徘徊来徘徊去最终选择的是徘徊不进。未曾踏足东塘百货大楼是有些时日了，常常路过却不曾有丝毫的欲望走进去看看，曾经的自豪似乎在嘲笑我当年的无知无畏，自我暗暗嘲讽是店大欺主，那毕竟不是我能够随意消费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像我这样的人多了，才会让东塘百货大楼感到一种落寞。

　　现在的东塘百货大楼已经被各种商户肢解，鲜有人会提及那个代表了一个商业繁荣时代的名字。虽然交通比以前更为便捷，马路比以前干净，但变幻莫测的门牌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东塘百货大楼昔日的荣光。分不清到底是时代的进步，还是人心因难测而带来的谨慎，依然川流不息的人群里竟然听不到半点怀旧的叹息声，也许是年轻的面孔多了起来的缘故吧，或者也许是外地人多了起来的缘故吧。偶尔仰望依然敦实厚重的大楼，我依然是渺小，而大楼你为什么降低了身段?大楼埋首无言，它用自身的沉默来对待周边的繁华和行色匆匆的过客，把一分期待大写成整个城市的靓丽。也许它的沉默在告诉我，独享的繁华不是真正的繁华，喜爱一花独放，乐见百花齐放。

　　岁月静好，东塘百货大楼，只要楼在，就是一种见证，一种沉淀，一种记忆，一种推动时代前行的原生动力。想到这里，我无言一笑，曾经的那丝自豪与虚荣，都化成烟云，在回忆里书写不愿发布的自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