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花语

 　　文 | 王道森

　　连日晴朗，小区里习习春风传送浓郁花香。这天午后，我放弃午睡在小区里踏春。散步，是老年人习以为常的事，于我却是打破常规的奢侈。缘自我退休后自恃迎来人生“小阳春”，在郊野租了半亩荒芜的农用地复垦做了菜园，无论晴阴和小雨都驾车上工，跟上班一样两点一线来回跑动，没有闲暇悠哉散步。

　　15年前，这个地方是城乡接合部，山岭起伏，田地层叠。几家单位联合选定一座山岭，开发成生态型商品房小区。环内中央保留山峰秀林做生态憩园，山颈一周铺成油路步道。步道下方依山顺坡梯级开发，多层住宅楼盘排立疏密有致，区间栽植常绿乔木竹子，林中勾勒出脉络式石板小路曲径通幽。底环柏油车道蜿蜒起伏，两旁排立香樟、杜英荫蔽，间隙辟出茵茵草坪或游憩花园，佐以凉亭假山小桥流水点缀成趣。

　　我的家宅紧靠环形步道，这次散步避开步道人流，沿着六十多米石阶下行。两旁绿化带栽着常青乔木灌木竹子，有红叶石兰、美人茶、金桂、杜鹃、慈竹，还有叫不上名字的灌木。走到坡底车道往右漫步，中午人车稀少环境静谧，但闻鸟群扑棱清啭，习习暖风送来樟香沁入心扉，仿若在沉眠梦游中陶醉。驻步抬头仰望香樟树，若高大魁梧性格刚毅的壮士，壮实的黄褐色胴体皮表斑驳陆离，苍劲的枝臂弯曲舒展形若腾龙，隆起的树梢与楼顶屋脊齐平。稠密的青枝绿叶撑开绿色大伞，一缕缕阳光金箭般穿过叶丛，把金灿灿的金锭撒在黛色的路面。香樟汉子还很懂礼仪，为感谢我的虔诚仰观，朝我身上抛落几片洁亮的红叶，又撒下一梭儿米黄色花粒。

　　我继续迎着习习暖风缓行，前方水池假山边一圈桃林繁花盛开，满树满树姹紫嫣红，像一束束燃烧的火把。隐约听见姑娘在娇嗔地说话：桂阿姨们看到了吗，桃林姐妹们都有中等个头，有婀娜多姿的身材，有丰腴艳丽的花朵。我们代表浪漫的爱情，带来多彩的春天,博得古今多少诗人倾倒。不是吗？元稹诗赞“万树桃花映小楼”，李贺诗夸“桃花满陌千里红”，唐寅写了《桃花庵歌》，自命“桃花庵主”和“桃花仙人”，而那“十大名贵树”和“十大吉祥树”，我们还榜上无名……

　　我听明白了，是小桃树在向桂花树自吹自擂。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扑鼻而来，转眼望去水池对面坎坡，一排儿四季桂开花了，星星点点的乳黄色花朵。我好奇地走近去，果然听得一株五米许高的四季桂回话：小桃姑娘别抱怨呵！你们的妖娆艳丽我都看到了。瞧瞧隔壁香樟伯伯们吧，从来不居功自傲。他们是生命的强者，迁来时臂膀都被裁掉了，只有根蔸和光秃秃的胴体，都顽强地扎根，还长起繁枝绿叶。他们，年复一年交替长出新叶保持四季长青，撑起偌大绿伞为行人遮阳挡雨。他们，默默地积蓄着樟脑正气，向四面八方传送馥郁的芳香。他们，同样开花结果，阳春三月开出穗状花序，秋天成熟了果实。花果不争俏，淡黄的花小到毫厘，紫黑的果状如豌豆。人们景仰香樟的品质和形象，让江南许多城市列为市树呢！

　　我身旁的香樟树听了四季桂的夸赞，矜持地摆着手说：老夫深谢桂树贤妹夸赞，我们只是普通的树。俗话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论树木前辈，有贵州福泉市的银杏活了4440年，有北美的红杉高过110米。还有“树桩七贤”黄山松、缨络柏、枫树、银杏、雀梅、冬青、榆树。论花草名誉，有“花中之王”牡丹，“花中皇后”月季，“花中西施”杜鹃，“花中君子”兰花，“花中魁首”梅花，“东篱高士”菊花，“绿色仙子”吊兰，“四君子”梅、兰、竹、菊，“三姊妹”蔷薇、月季、玫瑰……世上的树木花草有千万种，不分高低大小贵贱，造就五彩缤纷的春天，为四季奉献生机盎然。珍惜这极高的名誉吧，发扬我们的美德吧，让环球更加清新，更加美艳。

　　话音戛然落下。我耳闻小桥边假山沟壑一泻流水哗啦哗啦地放歌唱和；我眼见满地的树族花群，迎着习习清风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