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板栗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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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 刘保山

  中秋节回家,我特意去看了看它们,外公家屋山头的那两棵板栗树。

  一些童年的记忆,在树下,仍然是鲜活的,像放电影一样,我常常想起它们。

  很小的时候,它们就已经那么高大了,从我发蒙入学到大学毕业,年年开花、年年结实,从不停歇。我未曾想过,有一天,树也会老去。

  但它们已然老去了。整个树冠以至半个树干都已枯死,只有少半的枝叶犹青,一些栗子球倔强地裂开着,树下落有零星的栗子,却没有人去捡拾,连松鼠也没有一只。

  我感觉心里堵得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在我的记忆里,它们高大挺拔、枝叶葱茏。花开的季节,嗡嗡的蜜蜂围着整个树冠飞来飞去,不知疲倦地用毛茸茸的后腿裹满花粉,飞进外公屋后的蜂桶里,把花粉酿成香甜香甜的蜜。

  我没见过外婆,她老人家走得早,在我妈妈八九岁的时候就不在了。外公独自拉扯大五个孩子,而我妈是他们中的老二。外公永远那么勤劳、那么善良、那么慈祥、那么可靠、那么懂你。有他在,回外公家成为童年美好的记忆。

  前面说到的蜂蜜,就是一宗,从年头到年尾,都可以尝到它的甜蜜。端午节,青青的粽叶洗净,包起白白的糯米,文火煮两个钟头,粽子就熟了。可以直接剥开吃,但还不是最香的。把灶塘里的炭火扒开,把煮熟的粽子带粽叶放在上面,烤至金黄,那才叫一个香,蘸上百花蜂蜜更是一绝。初春的鼠耳草粑粑,初夏的蒿子粑粑,秋天的苞谷粑粑,冬天的糍粑,都可以如法炮制。

  只有一样,不能吃太多,特别是小孩儿的肠肚还没完全长成,糯米做的食物吃多了不容易消化,如果油荤也吃得多,就容易“隔食”。我就搞过一回,有次外公接我们去过“月半”,用新收的糯米煮了喷香的饭,又杀了鸡炖了板栗、炖了一锅腊肉,我贪吃又早睡,夜里就发作了,上吐下泻闹腾半夜,后来外公从板栗树下摘了几片霍香叶子,捣烂冲水让我喝了,才总算睡着觉。

  土家人大多爱吃糯米,糯米饭、糍粑、粽子、甜酒、泡米,不一而足。我们一家也不例外,我虽然有儿时积食的经历,也未曾改变对糯米的喜爱。我的堂客,我的岳父母,我的崽子,也都爱吃糯米。每年回家,爸爸妈妈、叔叔姑姑馈赠的蜂蜜,也就有了用武之地,或许这就叫缘份,也是传承吧。

  板栗树下,捡拾板栗的快乐也在传递,我爸和他孙子正在树下捡板栗呢。我家门前也有一颗板栗树,那是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栽的,树干如今两人才能合抱。在我爸的养护下,栗子年年丰收,每年中秋国庆回家都能体验一把捡栗子的快乐。

  你知道一天之中什么时候最好捡板栗吗?寂静的夜里,每当有风吹过,就会听见像小石子砸在树干上的声音,那是栗子从开口的板栗球中滚落下来了。就这样,秋风忙了一宿,摇落栗子无数。清晨是最好捡栗子的时候,落叶间、枯枝下、草丛里、田埂边、石缝内,树底下到处都是。聪明伶俐的小松鼠总是最先到达,你在床上就听到了它们喧闹的欢叫。不用想也知道,它们已经开始忙活了,一对儿一对儿的,大自然的搬运工,飞快地把一颗颗栗子搬进他们家仓库。

  “孙儿,快起来,昨日掉了好多板栗,快起床捡板栗去,不然等会儿就被貂鼠子搬完哒。”这话外公曾对我说过,现在我爸正对我崽来说。

  捡拾板栗的趣味,是寻找、发现、收获、尝鲜、储蓄等快乐的综合。你仔细地搜寻每一处犄角旮旯,生怕错过了一颗栗子,但有时近在眼前却视而不见,就像我们对某些事物一样,比如幸福。幸福就像老天掉下来的栗子,静下心来才会发现,而往往有很多我们没看到以至错过了,好在它们确然存在,有些还能生根发芽继而长成大树。

  返城前,我带着妻儿,在外公外婆合冢墓前恭敬地磕头。转过身,远方是一片板栗园。



【作者:刘保山】 【编辑:田芳】
关键词:家乡的板栗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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