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赶社，从远古走来的狂欢

　　这是一个魔术

　　太阳光公正地分给了地球南北

　　春天在二分之一处

　　色彩极尽绚烂

　　昼夜平衡、冷暖平衡、万物平衡

　　这是自然界最深刻的公平

　　春分，黄经0°

　　生命繁华的初始刻度

　　3月19日，下午3点。湖南安仁县永乐河边南门洲。关王镇农民廖冬冬挑着一担药材走过：成捆的月风藤和红皮消。他说，他赶分社卖药已有十多年，以前就在南门洲，现在要到县城里面去了。

　　安仁是中国唯一留存春分节传统的地方。在赶分社人匆匆的脚步中，在当地人对节日浓得化不开的痴情中，我们终于抓住了远古的绳索。

　　赶完春分社，春耕就正式开始

　　下了京珠高速，安仁向左，耒阳向右，奔驰的车窗外，连绵的山峦、等待开垦的田野，一片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在阳光下静静释放着三月南方乡村特有的宁静和生机。一路向前，不知何时，沿途的风景增添了街巷和楼房，以及汽车鸣笛和喧嚣的人声，安仁县城到了。

　　这是位于井冈山脚下、罗霄山西麓的一个老城，春分前夕，全国四面八方的人涌进这个不到两万人口的小县城，因为春分是安仁县一年一度“赶分社”的日子。从宋代开始，人们为了纪念炎帝神农在安仁“制耒耜奠农工基础，尝百草开医药先河”的伟大功绩，兴起了在春分这天买卖草药和进行祭祀活动，年复一年，由安仁本地波及方圆十余省数百县乃至东南亚地区，形成了独特的春分“赶分社”。

　　“赶分社”用的是一个“赶”字，这里的人们不分年龄、不分民族、不论贫富，把身边的事情暂时放一旁，在分社节前从四面八方赶到县城进行祭祀和交易。而这“分”字也有来头，除了指春分时节之外，还表示在这一天，无论大人小孩，都能“分”(交换)到一点东西。

　　“以前的赶分社是在永乐河边的南门洲，一到春分，河边的沙洲就挤满了人，真正是人头攒动。如今，永乐河边筑起了防洪大坝，南门洲消失了，赶分社的场地也移到了县城内的各条大街小巷。”陪同我们采访的安仁县委宣传部工会主席张扬践向我们介绍。果然，在县城的街道上随便一走，就发现五一路成了木器市场、万福路成了小吃街、石头坝成了药材交易市场、农具和工艺品也有各自专属的领地。

　　“农民们在春分这天赶分社，买回犁具、蓑衣之后，春耕就正式开始了。”张扬践说。

　　药材是无可替代的主角

　　“炎帝尝百草、药灵在安仁。”作为闻名远近的“药香王国”，药材自然成为赶分社市场上无可替代的主角。昨日下午，虽然还未正式过春分，但石头坝药材市场已经密密麻麻摆满了地摊，各种中草药材在集市上尽情舒展着他们的灵性。

　　市场的主道两侧的地摊，一边卖的是各种切片的中药材，放在各种小布袋子里，一例以功用和疗效命名，我们认识的“决明子”，在不同的药摊上分别被冠以“夜明珠”、“千里光”、“夜光明”等名称。道路另一侧摆放的则是清一色的成捆草药，各种藤草和植物根茎，乍看上去像是一捆一捆的柴火，扑鼻而来的浓郁药香味沁人肺腑。这些古老珍贵的药材吸引了全国20多个省市的药商和药材采购者。

　　来自贵州凯里的药商刘礼四每年都带着云贵高原的珍稀药材和传家古方来安仁赶分社，这一次和他一起来赶分社的同乡有200多人。从衡阳赶来的刘先生是第一次“赶分社”，两天时间里他已经买了700多块钱的药材，“我不是做药材生意的，这些药买回家都是自家用，这里的药比外面药店的好多了。”

　　安仁中草药有910多种，正式纳入中药入药品种的蕴藏量达160吨，据说神医华佗慕名来这里治病配方，医药学家李时珍来这里采集医药修改完善《本草纲目》，“药不到安仁不齐，药不到安仁不灵，郎中不到安仁不出名”千古佳话由此流传。如今，安仁将赶分社习俗打造为“中国·安仁春分药王节”，融文化、商贸、科技为一体，在传统节庆的基础上，弘扬药文化，打造药产业，为古老的“赶分社”注入了新的活力。

　　一个逝去的节日回来了

　　安仁的“赶分社”虽然一年一度，但对于生活在这方土地的人来说，却永远是千载牵念、望眼欲穿的。安仁县电力局李胜贞告诉我们，每年元宵节刚过，安仁的孩童老孺就会哼一首歌谣“分社到，真热闹。女人看大戏、男人买草药、有钱的吃油团子，没钱的吃薯皮焦。”在这歌谣中等待着春分的到来。

　　“春分不去安仁分，枉过一度春”。每到春分这一天，除了药材和各种用品的市场交易，安仁还会有唱大戏、舞龙灯、打腰鼓、划旱船和皮影戏等文化活动，而最重头的当属炎帝神农的祭奠大典，每年春分，当地人都会自发组织祭祀活动，推举最德高望重的人身穿祭祀袍服宣读祭文，歌颂神农炎帝的功德，祈求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里每月初一、十五的时候香火最旺。”昨日下午，我们看到将作为祭祀主场地的神农殿已经装饰一新，张扬践指殿前的香炉说。

　　“赶分社”不仅是一种祈福，更是一个狂欢日，是当地人的时间坐标。民俗专家表示，“赶分社”其实源自我国古代一个盛大的节日——社日，也有春分节的影子。春分原本是一个节日，被定在农历二月初一，名叫中和节，是太阳的生日。春分也是踏青荡秋千的节日，四川的踏青节、满族的柳树节、哈萨克族的那吾鲁兹节，都选择了春分这个日子。在春分的早晨，偶然遇见一个荡秋千的美丽少女，罗衣轻飏，宛如活在李清照的词里面。

　　社日在当今民间社会已难觅踪迹，春分节作为节日在我国也已经消失，只在日本等邻国还有孑遗。 2006年，安仁“赶分社”被列入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我们有种重逢的惊喜，仿佛一个逝去的节日又回来了。

　　2009年3月20日 春分 于郴州安仁

　　【节气备忘录】

　　春分，古时又称为“日中”、“日夜分”，在每年的3月19日～22日，这时太阳到达黄经0°。春分的意义，一是指一天时间白天黑夜平分，各为12小时;二是古时以立春至立夏为春季，春分正当春季三个月之中，平分了春季。

　　中国古代将春分分为三候：“一候元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便是说春分日后，燕子便从南方飞来了，下雨时天空便要打雷并发出闪电。

　　春分时节，除了全年皆冬的高寒山区和北纬45°以北的地区外，中国各地日平均气温均稳定升达0℃以上，严寒已经逝去，气温回升较快，尤其是华北地区和黄淮平原，日平均气温几乎与多雨的沿江江南地区同时升达10℃以上而进入明媚的春季。辽阔的大地上，岸柳青青，莺飞草长，小麦拔节，油菜花香，桃红李白迎春黄。而华南地区更是一派暮春景象。

　　【楚楚私房菜】 草药炖猪脚

　　在安仁过春分赶分社，不能不提的是一道特色菜：草药炖猪脚，而草药猪脚汤更被称为“天下第一汤”。 据《安仁县志》记载，在1200多年的历史中，安仁本地人就有在春分节后家家户户熬草药汤喝的习俗。当地百姓将增骨风、搜骨风、月风藤、黄花倒水莲、黄皮杜仲、龙骨神筋等10多种草药与猪脚、黑豆等熬成黑黑的浓汤，不但滋补身体，且滋味美不可言。

　　楚楚在安仁采访时，跟当地人学会了这“天下第一汤”的做法：先将近10种草药洗后晒干，剁成一寸长短备用，熬药时将草药倒进锅内，添水盖住草药为宜，猛火熬8个小时左右，将药汤滗出后再添水熬药渣4小时，熬好后将两汤倒在一起再熬，放上大块猪脚、猪肉(约5斤)、鸡肉(约3斤)，20个煮熟的去壳鸡蛋，一斤半黑豆，加上一些中药熟地、枸杞子、当归等一起文火熬制一天一夜，熬成黑黑的浓汤，肉烂了，豆烂了即可食用，早晚时候喝一大碗，即可当餐，又可当点心，滋味美不可言。

　　【专家发声】

　　物候：叶芽开放蛇露踪迹

　　长沙农业气象试验站 宋忠华

　　春分过后，昼长夜短，光照时间延长，植物的生长发育明显加快。从历年植物物候期的记录看，春分过后，冬季落叶植物的叶芽、花芽陆续开放，进入芽开放期或展叶期，如桃的展叶始期在3月20日，刺槐展叶始期在3月23日，葡萄芽开放期在3月25日，苦楝展叶始期在3月29日。

　　实地观测发现，今年木本植物的发育比往年早，如泡桐已花蕾满枝，3月17日达到开花始期，而泡桐往年开花始期的平均日期在3月27日，就是说，今年比往年早10天，从葡萄的发育情况看，预计今年葡萄的芽开放期在3月19日左右，而往年在3月25日，即今年比往年要早6天左右。从观测到的动物物候期看，今年也早于往年，如3月10日听见了青蛙的第一声鸣叫，而往年青蛙始鸣的平均日期在3月16日，另外，3月7日在浏阳河边还看到蛇的踪迹。

　　今年动、植物物候期大多早于往年，很大程度与今年1、2月份的温度较高有关。以长沙为例，今年1月份气温比历年高0.4℃，特别是2月份的平均气温达到10.6℃，比历年高4.0℃。

　　气候：春分后，天气一天天变暖

　　湖南省气候中心 赵福华

　　春分时节，阳光照射在地球赤道上，南北半球各地的昼夜时间相等。所不同的是北半球是春天，南半球是秋天，其后阳光直射位置逐渐北移，北半球所得到的太阳辐射逐渐增多，天气一天天变暖，同时白昼渐长，黑夜渐短。春分节气，受冷暖气团交汇影响，雨水也要多起来。

　　从长江中下下游以南地区来讲，春分时节日平均气温已基本稳定通过10℃，符合了气候学上对春季的定义(5连续天日平均气温≥10℃)。以长沙为例，每年的春分平均气温为11.3℃，平均最高气温14.8℃，平均最低气温8.7℃;节气内降雨量平均为4.2mm，出现降雨天气的频率为26/39。

　　湖南有历史气象记录以来，3月全省平均气温为10.9℃，全省平均降雨量为118.1mm。3月全省平均气温年差异很大，如2008年3月平均气温为14.5℃，为1951年以来最高值，而1970年、1985年3月平均气温则为8℃左右;全省3月平均降水量年差异同样很大，最多为1992 年为298.9 mm，而最少1974年只有50.5mm。

　　民俗：安仁“赶分社”也是太阳崇拜的体现

　　湖南省博物馆 陈华丽

　　在春分这一天，太阳运行到黄经0°，阳光直射赤道，昼夜几乎相等。人们能够很直接地感受到太阳带来的物候变化，所以春分这一天的很多民俗活动都与太阳有关。我国早在周代便有春分祭日仪式。《礼记》云：“祭日于坛。”此俗历代相传，在明清两朝，每年春分之际，朝廷都要在日坛举行拜祭太阳神的活动。老百姓则吃“太阳糕”。世家士族亦于此日致祭宗祠。赣南、闽西、粤东、粤北、四川等地的客家人至今仍有春分祭祖之习俗，谓之“祭春分”。均是先民“太阳崇拜”的遗存。

　　湖南安仁县的“赶分社”也体现了这一特点。”“赶分社”又名“药王节”，在2006年被列入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当地的人们在春分聚集起来，祭祀药王神农氏，进行药材、谷种、农具等商品交易活动。据说，这一天用土方中草药炖鸡肉、猪脚，吃了可以壮身强骨，祛寒除病。这些活动看上去与太阳毫不相关，然而事实上，人们祭拜的神农氏亦即炎帝，乃是传说中的“火神”和“太阳神”，史书有云：炎帝“在地为火，在天为日”。所以说，“赶分社”也是先民“太阳崇拜”的一种体现。

　　【古着】 春分玩个竖蛋的把戏

　　“春分到，蛋儿俏”。在每年的春分那一天，世界各地的人都喜欢玩一个把戏：竖蛋。“竖蛋”的玩法很简单：选择一个光滑匀称、刚生下四五天的新鲜鸡蛋，轻手轻脚地在桌子上把它竖起来。

　　春分这一天为什么鸡蛋容易竖起来?说法颇多，也有一定的科学道理。首先，春分是南北半球昼夜都一样长的日子，呈66.5度倾斜的地球地轴与地球绕太阳公转的轨道平面处于一种力的相对平衡状态，有利于竖蛋。其次，鸡蛋的表面高低不平，有许多突起的“小山”。“山”高0.03毫米左右，山峰之间的距离在0.5～0.8毫米之间。根据三点构成一个三角形和决定一个平面的道理，只要找到三个“小山”和由这三个“小山”构成的三角形，并使鸡蛋的重心线通过这个三角形，那么这个鸡蛋就能竖立起来了。最好要选择生下后4～5天的鸡蛋，这是因为此时鸡蛋的蛋黄素带松弛，蛋黄下沉，鸡蛋重心下降，有利于鸡蛋的竖立。

以上选自《岁时·廿四章——24节气的新闻笔记》，系独家授权，未经允许严禁转载

      作者 | 储文静

      编辑 | 曾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