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辉： 医者仁心，探索遗传密码

　　长沙晚报记者 张妙波

　　【点赞】

　　灰白的头发，睿智的眼神。他是中国工程院院士，是长期与细胞打交道的人。他的每一个重大成果，每一项重大活动，我们都有关注。透过我们，你会发现他的正直和责任感。而这也是新中国很多老一辈科学家身上都具备的品质。他探索的是遗传密码，而我们为你呈现的是密码背后的故事。

　　“就在这里可以吗?”“站着还是坐着?”头发花白、背脊微弯的夏家辉院士像个孩子一样，很顺从地听从我们的摄影记者的指挥，在镜头前露出灿烂的笑容。而另两位科学家邬玲仟教授和梁德生教授甚至要求：“来，再给我单独拍一张，这可是专业的摄影。”这让长沙晚报记者暗暗称奇：莫非科学家都有一颗童真的心?

　　“我是晚报的老订户啦”

　　从1972年恢复遗传学研究以来，夏家辉在基因遗传学方面成果不断，是医学界一颗耀眼的明星。《长沙晚报》作为地方党报，和夏院士的渊源不浅，他的每一个重大成果，每一项重大活动，我们都有报道，可以《长沙晚报》是他的老朋友了，也因此，夏家辉对我们的采访非常重视，特意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来接受采访。

　　谈及《长沙晚报》，夏家辉笑称：“我是老订户啦。”身为科学家，他并非像外界想象的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实验室”。他告诉记者，很多年以来，《长沙晚报》都是他必看的报纸，是他了解长沙地方信息的一个窗口。他还称赞《长沙晚报》关注民生，对地方的报道做得好。

　　事实上，夏家辉也会从媒体中了解国家地方政策的动态，“国家政策的动向也和我们的研究工作息息相关。”他说，除了《长沙晚报》，他现在每晚仍必看《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了解国家、社会的需求。“我之前主持国家重点实验室，前两年成立了湖南家辉遗传专科医院，也是根据国家的需要来的。”

　　但除此以外，他对《长沙晚报》等长沙地方媒体称赞有加。身外湖南人，他深受湖湘文化的影响，“湖南有一些有别于其他地方的东西，只能通过《长沙晚报》等一些地方媒体来获知。”他说。不仅如此，他对一些长沙市民爱看的娱乐节目也津津乐道，他告诉记者，他的秘书陈老师，在每天吃午饭前，会看一会《逗吧逗把街》，“感觉也蛮有意思的。”所以， “长沙的事情，还是只能通过《长沙晚报》等一些地方媒体来了解嘛。”他如此总结。

　　“70岁之前，我一周工作7天”

　　“你多少岁了?”在湖南家辉遗传医院的会议室，夏家辉院士突然问记者，当得知记者和摄影记者都已婚且已有小孩后，夏家辉还关切地问是否做过产前诊断、在哪里做的，由此谈到他目前主要做的事情，他的脸上展现出奕奕神采。

　　谈及以前媒体报道的他忘我工作的情形，夏家辉也是感慨万分，他说：“70岁之前，我一周工作7天，每天在实验室的时间超过了12个小时。我们实验室有一个老员工，在这里工作二十多年了，他说‘夏院士，你以前是吃住都在实验室’。不仅是我，我们医院现在的梁德生教授，他也是吃住都在实验室。吃饭就是自己带个电饭锅煮一点吃。做科研不拼不行。”

　　但现在的夏家辉，更愿意把机会让给年轻人。“现在主要是他们年轻人在搞。要是我还一天到晚呆在实验室，会对他们造成压力的。”夏家辉说。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他特意把他们团队的邬玲仟教授、梁德生教授喊过来一起拍照。在采访中，他也一再表示，除了谈他自己，他更乐意谈谈现在他们团队的成果。

　　其实，退下来的夏家辉，并没有闲下来。他更多的心血投在“遗传病诊断”与“产前诊断”中，2007年以来，他为首成立了“湖南家辉遗传专科门诊部”，2011年申请扩建为“湖南家辉遗传专科医院”。以邬玲仟主任医师为首，他们建立了全国的遗传病检测和诊断网络。现在的“湖南家辉遗传专科医院”，研究和临床相结合，一楼二楼是门诊，三楼以上是办公室和实验室。一有空，夏家辉就会去做门诊，在他看来，能为自己信奉的理论做点事，是件幸福的事。

　　严格要求与无限关怀

　　在工作上，夏家辉是一个严肃认真的人，他的实验室必须一尘不染，他对办公室的仪器看得如同自己眼珠子一样，“这是用劳动人民的血汗钱建的，必须爱惜。”有一次，他的得意门生龙志高没按规范操作，损坏了一个仪器，他毫不留情面地批评了他，并让他写检讨，给予了严厉的处罚。

　　对别人如此，对自己也不例外。以前他有一个亲戚在实验室做清洁工作，但工作做得不好，台面上有灰尘，他就批评了他。第二天他辞职走了，在清理物品时，实验室的人发现，有一双套鞋被他拿走了，夏家辉觉得自己是担保人，也应该受处罚。他在全实验室的人面前做了检讨，写了检查，还自己掏钱买了一双套鞋补给了实验室。“我必须以身作则。”他说。

　　但工作和生活是两码事，在生活中，夏家辉是一个非常有人情味的长者，“在工作上我严格要求，但在生活上我可以说是无限关怀。”跟他多年的学生龙志高等，都是在他的关怀下成家的，“他们经常到我们家吃饭，有什么吃什么。”“像龙志高，他结婚、房子装修、买家具，都是我爱人帮忙搞的。”

　　不仅如此，夏家辉认为搞科研也要适时放松，当被问及除了科研外，他还有什么业余爱好时，他“调皮”地说：“我以前可是一个长跑运动员。我还喜欢打乒乓球、篮球。”以前他主持科研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带他的团队一起去风景好的地方远足，“面对自然的坏境，大叫几声，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很多想不通的问题也都豁然开朗。实实在在，科学家也要放松。”夏家辉笑着说。

　　【对话夏家辉】

　　长沙晚报：您在1972年恢复医学遗传学研究，当时那种环境下，您不怕挨批判吗?

　　夏家辉：一个人相信一个理论，就会有兴趣去做。我相信两个理论：一个是基因论，一个是马克思理论，自从我大学接触后就没有动摇过。如果你相信它，就会愿意为它出力。我是只要有事做，有机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长沙晚报：您在克隆基因的时候，两次都被别人抢先，心理压力是不是特别大?

　　夏家辉：的确如此，我在1984年接受卫生部的委托，着手组建“医学遗传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当时因为条件所限，对克隆基因根本就没有概念。后来带着这个问题去美国、加拿大考察回来后，就开始着手克隆。当时我们所运用的方法，国内的一些专家都认为是高精尖的，是绝对的高科技。但我们运用这个技术克隆的时候，还是有它的局限性，每次都被人家抢先。后来我们引进了人类基因组。当时中美史克公司，给了我们380多万美金，给我们建了一个网站，所以当时我们克隆基因遇到困难以后，从1996年开始，就建立了一种新方法，在计算机上面，先拼接，然后再拿基因，一下子就搞上去了，我们到1998年就拿到基因了。所以，我体会到，尤其是在研究工作过程中，不断创建新技术，不断地淘汰旧技术，只有在这个基础上，你才能够抢先。

　　长沙晚报：技术的发展，只是为了研究工作的需要，还是临床上也有用?

　　夏家辉：在技术上，我们不断地在改进，一个是为了研究工作需要，一个是为了临床需要，像我们做产前诊断，首先我们抽羊水，这个要到怀孕四个月左右才能做，然后1978年我们又建立绒毛技术，绒毛技术诊断时间可以提早，但是它的流产率比较高。从绒毛到羊水，但是有些病人错过了抽羊水的时机，所以又建立了抽脐带血的技术，诊断技术根据临床需要不断地完善。原来抽取孕妇外周血，做血清筛查，但这种技术并不科学，它只是相关，不是检查基因本身，因此误诊和漏诊率都很高。从2007年开始，邬玲仟主任就开始抽取孕妇外周血，直接检测基因，直接检测染色体，这个无创DNA产前检测技术只需要抽取母亲几毫升血，直接检测血浆流离DNA中胚胎染色体的拷贝数，与羊穿相比几乎没有风险，与血清筛查相比灵敏度和准确率都高得多。在国际上，香港做了，美国做了，我们是第三家。原来只能做三条染色体，到去年底，我们抽取孕妇8毫升外周血，一次性可以检测出90%的严重致愚致残致死染色体，这样一个技术，值得向全国推广。我们在湖南省卫计委马上会推广这个技术。而且基因病也可以用这个办法来检测，一些肿瘤、一些癌基因也可以通过外周血检测。所以国际上认为这是分子诊断方面的一个革命性的突破。这个是两代人努力的结果，我做了前面一段，下一段，就是以邬玲仟主任为首做的。

　　【人物名片】

　　夏家辉，1937年生，湖南益阳桃江县人。人类与医学遗传学家，临床遗传学奠基者，医学遗传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创始人，1999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1973年在中国开设首家遗传咨询门诊。1976年编写了中国第一本《医学遗传学讲座》教材，率先在医学院校开出了医学遗传学讲座课程。1998年成功地克隆了人类耳聋疾病基因，论文发表在Nature Genetics，实现了中国克隆遗传病致病基因零的突破，在1998年“中国基础科学研究十大新闻”首次评选中排名第一，1999年科技部将其列为中国基础研究50年“理论建树的25项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