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运华:乡村屋场

  2018年4月5日,我从浏阳城区出发,前往老家达浒镇丰田村扫墓。儿子驾驶轿车走出市区,在六车道的公路上奔驰。车窗外满目皆是单门独院的二层、三层漂亮楼房,屋顶上是太阳能热水器,屋场的周围花木扶疏,赏心悦目。30分钟后,轿车驶入丰田村路,依然是两车道油砂路面连接各个屋场。我推开车窗,吹面不寒杨柳风。

  1982年8月,我靠自学成才被破格录用为国家公务员,在村里算是一件轰动的大事。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一个城市户口的红本本,村民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儿时的玩伴大毛慢吞吞地说:“今后……我来了城里,还认得我这个乡里人吗?”

  我大声道:“你只管放心,任何时候我们都是好朋友——”说这话时,口吻不由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一根竹扁担,挑着木箱、棉被等行头走在这条连接国道的村路上。晴天,尘土飞扬;雨天,行人欲断魂。我的青春岁月在这里挥洒,流逝。心里早就想离开,一旦真的向昨天告别时,还是有几分难以割舍之情。

  进城后,秋冬时节返乡,清晨,透过收割水稻的田垄,一些屋场零零落落的林木,房顶上飘动的炊烟,像薄雾,在空中缭绕。远处的山坡渐渐被一层薄雾笼罩,太阳还没有升起来,鸡鸣、犬吠,打破了山村的宁静。黄昏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涂抹在林梢间,色彩斑斓。一缕缕冉冉升起、静静飘散的炊烟,让世界开始安静下来。炊烟无言诉说着庄户人家的喜怒哀乐,炊烟是乡村一道优美而靓丽的风景。

  偶尔回乡,发现大毛在阳光下挖土种菜,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背脊上,我叫了一声:“大毛,不要太累了啊!”大毛幽幽地说:“我不做哪来的钱啊,不比你,只要每个月15号章子一戳就数票子!”他的失落写在脸上。

  再后来,我回乡又有了不同的感觉,以前种植水稻的良田,成为了苗圃,种植香樟、桂花等经济林,一些屋场后或者两侧的山岭上,茅草特别茂盛。我去大毛家做客,客厅布置着长沙发、立体音响、硕大的电视机,厨房都贴着白瓷砖,燃气灶、碗柜擦拭得光鉴照人。我问大毛为何煤也不烧了?他笑道说:“烧煤有霾。” 大毛小时读书成绩不好,总是抄我的作业,小学毕业之后便辍学务农,今天居然从他的嘴里说出“霾”来……

  大毛还是习惯问我每个月工资收入,我说出一个数,他咧开嘴笑道:“给我做烟钱还差不多。”其实他不抽烟,此话一出口,居心不良啊。

  夜幕低垂,我信步来到小河边,清冽的河水一如既往潺潺流淌,四车道的钢筋混凝土大桥取代了三只桥墩托起的木桥。这条平江浏阳界岭下流经丰田的小河,全长20公里。我的另一位老乡,丰日电气集团董事长黎福根,利用丰富的水资源,斥巨资开发榴花洞漂流,动员村民以流域山林入股形式参与。历时三年,榴花洞漂流正式投入运营。每年初夏至秋末,豪华大巴将操着不同语言的游客送到小河的源头漂流起点,寂静的山村热闹起来了!漂流点附近冒出多家休闲山庄,农家乐,操一口“塑料”普通话接待远方客人。而今,在丰田到处都是老板,有人戏称,撒尿都会遇到老板。

  到达老家屋门前时,天空飘起霏霏细雨,儿子将汽车停靠在路旁,我们开始爬山。母亲于1997年腊月,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去世,遵其遗愿,与父亲合葬于老屋后山。父亲上大学的时候投笔从戎,曾服役于国民革命军刘建绪所部,八年抗倭,沙场喋血,后于1975年病逝。老两口由于性格文化方面的差异,虽然感情好却经常吵架。他们在这里厮守了若干年,俯瞰越来越美丽的家乡,享受一份人世间难得的安宁。

【作者:刘运华】 【编辑:黄能】
关键词:屋场 浏阳 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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