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花花中的美好生活

　　 黄芳

　　夜，着一袭华美袍服款款上场。大街车流穿梭，小巷摆出宵夜，桌椅板凳拉开架势，各色美味飘起馋香，啤酒咕咕冒着泡沫，小龙虾披袍挂彩上场。觥筹交错，把盏微酣，两杯下肚，超哥抿嘴发出满意的轻叹。

　　超哥是个理发师，在小区内开了间工作室。所谓工作室其实就他一人，洗剪吹一条龙。一个吧台，两个洗头位，两个理发位，就是工作间。陈设简陋倒也实用，尤其方便老人小孩。而且不办卡，不充值，明白消费。洗剪吹三十每人，上了六十岁的老人或未上学细伢子二十，不管生意好坏，也不管逢年过节。别人批评他太土时，他说不看门面，看手艺。

　　超哥手艺的确不错，不仅老人小孩常光顾，姑娘小伙子也时常光临，不预约便排不上日程。

　　超哥常年穿花衣，夏天花衬衫，冬天花短祆，春夏花西服，加之皮肤白净，发型精彩，做事干练，时髦而又拽味。不知道的，以为他刚二十出头，其实他孩子都上中学了，老家留守。

　　别人劝他，你也搞点活动充个值什么的，节假日适当提点价，也为自己加点收入呀。

　　他说不七里八里，价定了就定了，钱赚不尽的。

　　嘿，真是土。生意人别跟钱过不去呀!有点替他惋惜。

　　女人爱美，边洗头边咨询可染个什么颜色，烫个发型，换作其他店员，早就牛虻一样围着不放，走马灯般推销各种价位。他倒好，诚心实意劝别人不要做发型，不要随便染发，一年染一次就够了，染多了不健康，损伤发。顾客都觉得他真是有点傻，在连锁店干过的他倒自曝内情，说那都是老板用来撮钱的，你们人傻钱多，老板巴不得。

　　嗐，他还笑顾客傻。

　　一次有个女士去他店里去剪发，他正忙活完，店里空荡荡的，却对来人说：你要等下子，一会还要剪一个。女士说，不是没人吗?超哥说，刚才来了个美女，因有点事，我让她先去忙，一小时再来，位置给她预留，这会估计快来了。言而有信，我不能违反规则，不然人家来了我多不好意思呀。您也可以去忙别的，咱们约个时间，不担误事。女士觉得这人有毛病，走了。超哥说，走就走吧，没什么可惜，我这人就是强迫症，原则问题无法逾越。因此要走掉一些生意，那也没办法呀，我有我的度。

　　真是倔驴，忍不住想骂他。

　　可下一次脚步仍住他的店迈。

　　一次一位陌生的女士来店洗头，超哥一边戴上一次性手套一边跟她说明，因皮肤过敏，不能直接接触洗发用品，不然会溃烂，待到他刚把对方头发打湿，陌生女士大约觉出什么不对劲，命令他把手套取下来，他不卑不亢说，手套不取，不过我可以帮你把头发吹干，这头我不洗了。已经跟你说明了，皮肤不能沾日化品，又不是非要如此。超哥一脸严肃，老顾客都知道，你是新来的，所以事先我跟你说明白，非要如此，便只好拒收了。

　　后来呢?

　　后来见我态度强硬，她也没说什么，人就应该互相包容谅嘛!

　　你可还真有个性。

　　不然怎么做老板呢，替别人打工，你受顾客老板两重管，不低三下四不行。做老板不一样，大不了不干了，我的地盘我做主。我早晨不到十点不开张的，有一天早上九点，有人敲门，要剪头发，我没理他，我每天晚上一两点才睡，觉没睡足，怎么工作，一定要睡足!他振振有词。

　　不知他是否知道不远处一个一天只卖三千个饼，再多也不做的丑饼店，云南街头有家一天只卖三桶酒再多就收摊的酒店。

　　怎么那么晚睡?

　　我们工作特殊呀，来了客人，总不能说，等一下，我先吃个饭吧，等忙完，快午夜了，有时自己炒几个菜，有时出去宵夜，啤酒必备，看啤酒花花在杯里冒泡，翻腾上去溢出来，猛啜一口，啊，这麦芽一旦酿成酒，味道就是美!

　　我想起一生为筑九层台阶而努力的父亲，每天挑柴，拣石子，凼黄泥，一年到头难得洗一次脚，却在歇息的空档一定要点一支烟，美其名曰“磨刀"。

　　麦芽儿一旦酿成酒，味道真的完全不一样。每当劳累时，我脑中就出现一幅画面：两个下酒菜，一瓶啤酒，啤酒花花从瓶里蹦到杯中，闪烁着快乐的因子，藏不住了，嘭地溢出，超哥凑近抿嘴猛啜，咕咚一声，爽到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