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海亮
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可我依然感觉冷。夜很静,我听得见屋外流浪猫的徘徊声。乡下的夜更冷,寒风随意破窗而入,我蜷缩在床上,潜伏在厚重的被子下面,鼻孔是我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应该是要下雪了。这场雪,它会不会趁着夜色,悄悄地倚靠着山顶、房屋和我家的院墙,姗姗而来?
早上,推开厚重的大门,一股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我竟然闻到冬天里最好的味道,清幽的,淡淡的,是雪的味道。在期盼中,这场雪如约而至。我欢喜地站在庭院里,仰看漫天雪花,一片一片,千军万马般从天而降,蹄花飞扬,天空成了铅灰色的战场;又似万千个白色精灵,在空中曼舞,或旋转,或消失,或亲吻大地。
这些快乐的精灵,跳跃着同一个音符,在旷野上森林里奏起欢快。这是仙子手捧雪花,从天而降,撵着风,拂过高耸的楼房和低矮的草丛,压弯了庭院里的竹子和腊梅,深情款款地朝我涌来。闭上眼睛,飘飘然,徜徉在她那丰盈的舞姿和拥抱,我听见了心跳,我的世界茫然一片,在时间的滴答中酣然入梦。
不知什么时候,雪停了,世界静止了。阳光有些迫不及待,直直地照射在身上,暖暖的,我恍惚穿越季节,置身在春秋。天很蓝很高,没有一丝风,空气格外的清爽。霜花贴在窗上,晶莹剔透的冰凌挂满屋檐。池塘的水结成了冰,些许水草沦陷在其中,觅食的鸭子徘徊在岸边。
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路旁积洼里的薄冰晃动着阳光的明媚,和路人匆忙的脚步。庭院里,灌木还在酣睡,竹子上的积雪有点厚,佝偻的身子斜靠在院墙上,吃力地撑着。我用力摇晃了一下,一股劲风从耳边呼啸而去,忽见一骑白影冲向广袤的天空,留下雪花溅落一地,跌出一幅幅画,翠绿涌现,玉树临风般挺立,飒爽英姿。竹叶上的冰凌非常刺眼,像刀剑一般锋利,我忍不住拈来几片,含在嘴里,清凉的,含蓄的,味道悠远绵长。
融雪了,整个世界都是湿漉漉的。雪后天空很干净,地面的雪已不见踪迹,冬日里的苦闷与忧伤被雪埋葬在深远的地方。屋顶上残存的白雪还在恋恋不舍,屋檐上的冰凌总是不慌不忙地向下面滴答着,与路面上的污水汇集成细流,悄悄地流去。池塘里的冰厚厚的,在阳光的催促下,蜷缩在池中央,越来越小。浮在山顶上的雪,与蓝天连成一片,林立的树木错落有致,葱茏的叶片在微风中抖动,雪水滴落在低矮的枯黄的草木上。
电杆挺立在田野上,几根电线紧绷着厚重的脊梁,掠过头顶,一路向北,麻雀小心翼翼地落在上面,扑腾的翅膀也不忍心惊扰它们之间的默契。在它生命中,其实都没发生什么大事,平淡的日常静静地流淌。回顾过去,知道了开头,也知道了结尾,翻阅一页页旧日记,看见了自己稳重的步调。
雪放下了对天空的牵挂,伴着寒风义无反顾地奔赴一场世纪之恋,看山川河流,人间烟火。依偎在我的怀里,蛰伏在大地上,白得纯粹,白得耀眼,消融在一瞬间,如昙花一现。穿越光阴,我寻觅雪的踪迹,追雪而来,我对严冬有了更多的敬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