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若
我不断地掉进对于这条路的想象
把自己的姓氏重新捞上来
路尽头是一座围栏环抱着的水泥戏台
和一些简陋的道具:灯笼、冥币、鞭炮
但父亲和我总是沉默着找不到台词
人生如戏,无论怎样精湛的表演
都走不出死亡小小的舞台
总有那么多草木的观众从冬天赶来
还有整座山的鸟鸣和竹林的风涛
全都围了上来
也许扫墓就是为了抹去
一座坟在万物复苏的春天
所怀有的不安与羞怯
记得这条路
好些年没去了,但路还记得清楚:
公路往右拐进岔道,穿过几片田畴
来到一间老屋子,屋后有大片安静地
不像话的竹林,尖利的叶子
把阳光切得细长又昏暗
厚厚的枯叶下
总有春笋来舔我的脚底
竹林尽头拨开灌木
是一条上山的小道
隐秘而陡峭
需要手足并用才爬得上去
那是一座山多年前剖腹的伤痕
只不过不是把胎儿取出来
而是将骨头还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