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芳
日前，叶嘉莹先生百岁高龄辞世。因喜爱古典诗词，叶嘉莹先生成为我心中景仰的文学大师。她一生诗词创作不辍、才情卓著，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位女先生”，也被认为是中国最后一位“穿裙子的士”。手头的这本《掬水月在手：镜中的叶嘉莹》是叶嘉莹先生唯一授权传记电影《掬水月在手》的衍生图书，以电影的大量采访素材为基础进行系统整编，将先生的自述、诗作与他人的回忆、感悟熔于一炉，再辅以百余张高清剧照和手稿信札，力求以多元视角呈现出其人格、学养、精神世界高度统一的大师风采，弘扬中华古典诗词之美。
白昼谈诗夜讲词，诸生与我共成痴
1924年，叶嘉莹出生于军阀混战年代北京一书香世家，从小就在家庭熏陶之下饱读诗书。1941年，叶嘉莹母亲离世，彼时，她就读北京辅仁大学国文系，师从诗词大家顾随先生，专攻古典文学专业。尔后，叶先生尝尽种种常人难以承受的苦难，是诗词给了她无穷的慰藉和力量，而她也凭借自己对中华古典诗词和传统文化的深厚学养，借鉴西方文学理论与研究方法，创立了独具特色的诗学体系，为中华诗词之美与中华文化精神的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做出贡献。长年漂泊海外的叶先生心系故园，晚年归国定居，持续创作、传承教学，培养了一大批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人才，并将毕生财产全部捐赠，设立奖学金、基金，以支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研究与传承。
“白昼谈诗夜讲词，诸生与我共成痴。”叶嘉莹曾以此诗句概括其躬耕讲台、教授诗词的一生。从20世纪80年代起，叶嘉莹开始奔波辗转全国各地数十所高校讲学，只为实现书生报国的理想。有一年，在湖南湘潭大学作学术报告，叶先生讲授唐代诗人温庭筠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声音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回婉转，一句句抑扬顿挫地吟出，将流传了千百年的诗词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当时能容纳几百人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许多人说，从她的课堂中，能感受到心灵被滋润，从而拥有了前行的力量与希望。叶先生在湘大讲学一周后，又被邀到风景明珠张家界开展诗词教学，在她朗朗的吟诵声中，张家界优美的自然风光与其意蕴深邃的讲解相融合，使听者无不沉浸在山美、水美、诗词美的独特意境中……
《掬水月在手》堪为叶先生言传身教的实录，以及阐述古典诗词之美的极佳读本。全书分为“植本出蓬瀛”“入世已拼愁似海”“变海为田夙愿休”“要见天孙织锦成”四个部分，讲述了中华古典诗词大家叶嘉莹以传承中华诗教文化为终身事业，历经坎坷而初心不改的诗词人生。
四部分分别对应叶先生在不同时期执教过的四所大学——哈佛大学、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南开大学等。每部分都由“叶先生自述”和“众说叶嘉莹”两大板块组成。其中“叶先生自述”行文采用第一人称视角，通过先生对个人诗词作品的解读，勾勒出辗转台湾、波士顿、温哥华等地，而最后选择叶落归根，留在天津教书的丰厚人生。自述内容取自电影拍摄时的17次深度访谈及演讲，并结合《要见天孙织锦成——我来南开任教的前后因缘》《论杜甫七律之演进及其承先启后之成就》等文补充而成。而在“众说叶嘉莹”中，每位受访者包括她的学生白先勇、席慕蓉、汉学泰斗宇文所安等名家，大家各有视角，将这位诗词大家跌宕起伏却写满诗意、历尽劫波而冰心犹存的一生，以及她在各个方面给他们带来的深远影响娓娓道来。本书所呈现的叶嘉莹，是纪录片镜头中的叶嘉莹，也是前所未有的、以他人为镜映射出的一个真实而丰盈的叶嘉莹。
千年传灯，日月成诗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是唐代诗人于良史《春山夜月》中的妙句。叶嘉莹这样解释“掬水月在手”：“捧起清澈澄明的泉水，月影倒映在水里，那一轮明月就好像在手里一样。水里的光影离你很近又很远。我觉得天下的美都在于一种距离，在你的想象之间，可望而不可即。《掬水月在手》通过叶嘉莹的诗词和生命，回溯中国诗词的源头，也试图回溯“诗如何作为人的生命的一种存在”。可以说，叶嘉莹是为诗歌而生的，她不仅以研究教授古典诗词为业，更是把平生境遇与真挚情感都打磨成一首首诗词记录下来。她先后出版有《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杜甫秋兴八首集说》《灵谿词说》《中国词学的现代观》等专著近20种，《叶嘉莹作品集》20余册，《迦陵文集》10册，“迦陵说诗”“迦陵说词”等系列，皆展现出深厚的传统文化功底与西方理论学养，引来好评不断。
“千年传灯，日月成诗。”这位“一生一世都以教书为事业”的诗词女儿，对于中国古典诗词的坚守和传承令人动容，她所散发的“弱德之美”彰显出她一生的诗词美学以及更广义的人生哲学。《掬水月在手》不仅仅是一部女性的传记，更是以古典诗词之美，荟萃中华传统文化，观照当下的精神史诗。徜徉书香间，我们有幸走近这位文化长者，重温那些古典的温馨情怀，对我们陶冶情操、美化心灵、提升境界是大有裨益的。先生千古，诗心永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