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芳
立秋前的一夜,蒸笼般的空气突然顺遂缓和下来,落了些许温差。傍晚出行,对晚风有了某种期待。
于是想去一河之隔的鸭嘴公园走走。
走在车水马龙的桥上,浏阳河心的风绊住了裙角,于是就倚靠在河畔停留了片刻。此刻的风,从波光粼粼的河面涉水而来, 终于染上了秋的凉意。可惜身上的热,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吹下来的。等了一刻,又一刻,还是恋恋不舍地往前去了。
鸭嘴公园上方的天空,天蓝暮色里的云层在明灭的光色中赫然清晰,那是一仰头就收不完的空旷,和汤汤的河水对应,一个漫天,一个满地。
六月十三的月色,小满而明,清辉在云后弥漫,透出白玉般的光泽。
走在过人高的芦苇丛中,我最喜去望那岸边的柳树。隔着距离,望是望不清的,远远那么一瞥,只觉得树姿娇柔、千姿百态,柳枝在风里影影绰绰、盈盈自垂,让人怜爱。脚步就慢下来,眼睛在那夜色里寻找。
路口一株,河口一株,小径蜿蜒处又是三两株,树影不复重叠,姗姗袅袅,不牵不连,风起的时候,虫鸣如乐,一株株柳树化身成各美其美的舞娘,挥着水袖散落发丝,轻柔摇曳,和烟和月。这画面像一个秘密,让人不想分享,存于眼底默于心里。
生命中有很多感受,都是如此,刹那即永恒,一眼万年般的难以忘记。
人心在此时此刻是忘我的,包括年龄。这和花季的我,初读席慕蓉那一句“月光衣我以华裳”的感受,是相通相似的。
你要知道,大多数人的很多路,走起来都是粗粝的,根本来不及深悟。蓦然回首,茫茫然而空落,人就老了。明日又要吟那句“睡起秋色无觅处,满阶梧桐月明中”,感叹不复苦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