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爽英 | 饭店老板小叶子

　　文爽英

　　“小叶子变成老叶子了！”说这话的是小叶子本人。

　　小叶子是我的高中同学，个子不高，其貌不扬。“鞋拔子”脸，头发总是向前撮着，嘴巴和下巴也是。我一直觉得他长得很像机器猫的同学“阿福”。读书时他很没有存在感。他坐过我前面的位子，每天都像没有睡醒一样，强打精神在听课，还经常犯点小错被老师批评。有知情的同学告诉我，小叶子出生于农村，家住在星沙，离学校很远。路不好，他又没有寄宿，每天很早就要吃了饭，骑单车到学校。

　　毕业后听说他开了早餐店，每天凌晨起来自己做包子。虽然累，但生意很好。过了几年，他听说别的店早就是有人送货上门，根本不用亲自做。他反应慢一拍，还是坚持老套路。不过我知道，老板亲自做的包子相比那些流水线生产送货上门的，味道不可同日而语。小叶子的早餐店反而赢得顾客喜爱。

　　慢慢的，他又开了鞭炮店，参股了药店，还在星沙开了一家不小的饭店。同学们去吃饭，他总是很高兴，想陪我们聊天，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性格仍然内向，不像其他饭店的老板那样游刃有余会应酬。可他店里的可乐肉丸汤让客人记忆深刻。汤里放了可口可乐，还有枸杞红枣。肉丸纯粹手工打制，特别鲜。

　　我去他开在星沙的饭店吃饭，经常看见他穿得像个民工一样，站在饭店前坪指挥停车。有时候还戴着顶草帽，一点也不像老板。我说：“保安迎宾，哈是你一个人咯。”他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叶子最怕我逗他，总是回答说：各位同学、领导、干部，你们别逗我了好不？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同学们渐渐都在传说：小叶子很勤快很低调很能干，现在很有钱了啊！

　　说他能干，是因为去年他在星沙开的饭店要拆迁，小叶子又将饭店开到长沙市。小叶子的新饭店还是老风格，一进门就有串串红干辣椒大蒜，还有一件蓑衣。还围出一个农家小院可以对酒当歌。

　　小叶子终于有点老板派头了。大热天经常穿着白色短袖衬衣、米色长西裤、浅色皮鞋，跟之前的小叶子判若两人。甚至让女同学们汗颜的是，小叶子一改过去“五官不清晰”的样子，皮肤变得白嫩了，好像突然一下子有了明显的五官。他的拙言木讷也改变了，虽然他仍然不喜欢讲大话也不幽默，可是他说话慢条斯理，让人感觉到成熟斯文。

　　我向几位女同学形容小叶子现在的形象：“他脸上皮肤简直吹弹可破，保养得像那些长期去做什么电波拉皮和什么等离子的贵妇一样。很久不见的，还不大敢上前相认。”

　　女同学们大笑还产生了强烈好奇心，非要去亲眼看看小叶子的皮肤是否有我说的那样好。结果看过的人都点赞，说：服了！我们女同学，现在还没一个有他保养得好的。真想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叶子开在长沙市区的新饭店生意又很好，一点不愁客源。小叶子的鞋拔子脸好像真的给他带来财运，也许他有深藏不露的做生意的精明，但是他从来不谈论自己的经历。

　　我以为他从此就只负责管理，不再亲自做些琐碎的事了。后来有一天，我和几个同学去他店里吃晚饭，发现客人多的时候，他照样帮忙上菜，步伐稳健，动作轻盈。我从他的饭店对面路边坐车离开时，开车的女同学对我说：“你看咯，小叶子还是站在外面指挥停车和迎宾！”晚风中的小叶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兢兢业业地站在饭店前坪打招呼，安排停车。他已微微发福，脸上有淡然的笑意，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很高。

　　小叶子真的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他好像从来没有年轻过，十七八岁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一个饱经风霜的人。现在四十几岁了，他又好像并没有变得更老，岁月似乎忘了他的存在，也想尊称他为“世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