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祖国征文 | 洗澡

  ■陶湘宁

  说起洗澡,有太多的感慨。

  1949年,我出生在城南妙高峰下的樟树园,一住近40年。起先住在一栋公馆的门房里,那房子小得只能摆下一床一桌,狭窄的房门,洗澡的脚盆是不能平端着进出的,母亲每次洗完澡,要将水舀到提桶里再倒出去。我们三兄弟就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光着屁股洗,稍大,就穿着短裤洗。

  母亲上班的服装厂就在马路对面,我家没有厨房,一家长期在厂里吃食堂。食堂蒸饭的甑里有热水,厂小慈悲大,将其视为一项福利,允许就餐的人用这些甑锅水洗澡,还买了一张用粗黄篾编织的、屏风样的竹档板立在墙角,算是“露天澡堂”。在这方寸角落里,每次只能容一人提一桶水,缩在里面洗澡,母亲有时叫我在旁边站岗,或她们几位女工互相守望着轮流洗澡,母亲说:“每次洗澡都胆战心惊”。

  冬天,我们是长久不能洗澡的,看到我们颈脖、耳后起了一层黑壳,胸前、袖口脏兮兮时,母亲才安排我们洗个澡。洗澡,对我们来说,是一件痛苦而奢侈的事。不仅洗澡时冷得发抖,还不能经常为之,坐在脚盆里洗,擦得一身通红,一层白花花的油垢浮在洗澡水上。洗完澡,全身如冬笋剥了一层壳,神清气爽,睡觉都觉得热乎乎的。

  上世纪五十年代,临近春节,母亲要二哥带着我,到南门口东北角的晏家塘的一个澡堂里洗澡过年。其实所谓的澡堂,只不过是在那房子中间烧了一炉煤火。进去后,花1角钱买皮筹,领一个木提桶,有人在一口大锅前舀一桶热水给你,水,是不能再添的,澡巾、肥皂、木拖板要自带。大家就蹲在这个水泥地上洗。第一次进到这热气腾腾的澡堂,我就感到呼吸不畅,接着就流鼻血,大我两岁的二哥见状吓蒙了,以为我会死去,舀水的老头见状,掐了一截点水烟袋的纸,塞在我的鼻孔中止血,我们胡乱洗一下,赶快逃出来。

  那时,冬天找一个地方洗热水澡成了除吃饭以外的大事。

  上世纪六十年代,大哥在拖拉机配件厂工作,那是南郊的一个大厂,厂里有一个“巨大”的澡堂,烧热水的锅炉房就在旁边。冬天无处洗澡时,我也去蹭过澡。整个澡堂没有间隔,一个个赤条条的身子在眼前晃动。 澡堂里,每人头顶有一个莲蓬头,拧开龙头,热水就喷射而出,第一次这样痛快淋漓地洗澡,是一种超级享受。有人擦肥皂时,也不关龙头,任热水哗哗流,放走的热水,真令人心痛!有人洗完澡后洗衣,打开龙头放肆冲,毫不怜惜。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从农村病退回城,户口迟迟没有落妥,自己又赚不到一分钱,想起洗澡要烧水费煤,心存愧疚。于是每天我就打井水洗澡,借此也想锻炼自己的意志。照理,井水应该冬暖夏凉,无奈我家院子里的这口井太浅,冬天打上来的水仍是冰凉刺骨。母亲见我将一桶一桶的冷水往身上浇,非常心痛,总是说,你这好比是用冷水往烧红的铁上淋啊,会生病的。果然,以后一遇变天,我的一侧关节就隐隐酸痛。

  后来,内弟工作的外贸公司在一家四星级宾馆租房办公,富丽堂皇的大堂先给人一种店大压客的派头。而我发现,他们卫生间里竟有浴盆,居然可以洗澡!冬天、星期天晚上内弟带我们去洗过一次澡。那时,根本不敢想象今后自己家里也会有这种洗澡的设施。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家搬到解放四村的安置房,厕所只有一个多平方米,仍是烧热水洗澡,但终于可以不在露天洗澡了。儿子参加工作后,为表孝心,送我一个可以任意调温的洗脚盆,老婆说:我平时洗脚只用几调羹的水,你洗脚的水,够我洗个澡了!结果这个洗脚盆没有开封就送了人。至今,夏天我仍坚持洗冷水澡,直到冬天,才开始用热水。起先,装了一台电热水器,遇到用电高峰,洗着洗着,就跳闸了,望着满身肥皂沫,只好咬牙用冷水冲洗干净。

  2011年,解放四村开通了管道天然气,用上了燃气热水器,还装了浴霸,洗澡再也不会挨冻了。近年,供水公司加粗了水管,增大水压;供电公司也进行了增容改造,我家彻底解决了洗澡难的问题。

  幸福生活包罗万象。我们老两口是新中国的同龄人,今年双双满七十岁,时常感叹幸福生活是什么?我觉得就是春夏秋冬随时可以洗个热水澡。

【作者:陶湘宁】 【编辑:黄能】
关键词:我和我的祖国 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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