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幸运的暖意

　　■姚茂椿

　　哗地拉开米色窗帘，一幅宽大的阳光，猛地扑进房间。从玻璃大窗望出去，森林正被炫目的阳光环绕。一棵棵树的头顶、细嫩枝丫的间隙，光线像流水一样豪放地奔涌。

　　想不到，冬天的太阳也这么生机，充满活力。

　　早餐时间还早，我匆忙洗漱，去清晨的湖边转转。出得门来，头天绵绵阴雨中的阴郁心情被一扫而光。这里的天气，已改变昨天和长沙一样的细雨绵绵。

　　暖冬的阳光，像见到的每个人，面带笑容，心里晴朗。沉浸在自己舒服的感受里，却被人们“您好”“您好”的问候打断，我一边回应，一边观察着往哪片地方去。

　　满眼都是几十米高的大树。东边红彤彤的阳光，像被许多艺术家用一些看不见的画笔，在涂亮了云彩后，再涂上起伏的树尖。樟树银杏树张开叶子接着那些光线，水杉针一样的细叶也在努力地承接，但它们都捧不住那些水一样流动的光线。阳光从枝叶间瀑布般泼洒下来，就有许多温热的光线落在头顶，我的双眼看到哪里都是暖暖的。

　　鸟儿抓住难得的机会，像等待了许久。它们穿过冬天有温度的阳光，观察着湖岸的变化，从一片树梢鸣叫着飞到另一片树梢。是追逐阳光的移动，还是聆听树与树的交流？它们始终说着快乐的语言。

　　我停步在一个象形的雕塑前。雕塑的三个部分连在一起，上部是三个椭圆的头部，中下部是一些肢体，就像三个高矮不一的人靠在一起。这是一个变形的“众”字。雕塑下有块写字的石头，说明创意来自班固《汉书》的“三人为众”。环顾密集的树木，听着悦耳的鸟声，我思绪里突然冒出“万众沸腾”“众志成城”“众人拾柴火焰高”“众星捧月”……“众”意盎然中，我面对雕塑会心地笑了。

　　走到湖边，一排垂柳迎风飘拂。像昨晚在公园入口见到的那些女子，她们在节奏明快的乐声中跳舞。有的脚踏得准，有的腰扭得柔，有的手舞得美。雨后的清冷，地上的潮湿，半点没有影响她们。垂柳轻摇枝叶，让岸上或水面感到阳光的摇动。一些红色白色的光斑，一会儿在这团亮了，一会儿又在那一团出现。好像是阳光在跳舞，而不是垂柳在湖边飘拂。

　　湖的水面已经从红色变为白花花的一片。荷叶渐渐变黄，有的摇动着成熟的手掌，与风打着招呼。有的使劲从阴凉中伸出，争取触摸到多一些温暖的阳光。几只小鸟从一片高挑的荷叶旁擦身而过，接着出现几只水鸭，像精力旺盛的水手，用脚掌和翅膀使劲划过湖面。鸭子看不见了，两只鸳鸯从荷叶里无声游出。它们时而对视，时而埋头水里，优哉游哉地寻找什么。湖岸那边，三三两两的跑步人中，我隐约见到几对少男少女的身影。

　　朝着热闹的地方走去，我发现除了晨练的就是匆匆上班的人。在这山水明媚的地方，我想看看有无繁华的早市可以重温。头晚在客舍走廊的墙上，我看到一幅摄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前的照片。一位特别喜欢湖的人，在湖边与街头小贩含笑交谈。之前我没见过这张照片，联想自己来过几次这里，除了到过当年有名的街巷和几个大店子看得兴致很高，却捂着羞涩的口袋不好意思外，便没留下什么印象。可这早晨的街头，极少的店面没有开门，小贩一个也没有看见。我心中念着“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余”的诗句，默默地往回走去。

　　“嗨，多好的空气，多好的阳光，不再走走？”

　　一位来自北方的与会熟人从后面赶来，把步子放慢，与我边走边聊。他说很久没来南方了，这次冬天的出行，使他难以忘记。他脱下臃肿的冬装，迎来这么好的天气。整日埋头于繁忙的工作，连锻炼也是断断续续。短短两天，他要更多地亲近山林，亲近湖水，亲近暖和的阳光。这一切，都在他向往许久的南方。

　　我来自更靠近南边的地方，在这冬日的湖边，与他也有同样的体会。成片的水泥森林阻隔了我们，繁忙的事务牵绊着我们，匆匆的每天，难以融入灵动的阳光和适人的山水。

　　望着暖阳里他还欲再跑一程的身影，我想到北方寒风的呼啸，心里多了些幸运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