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下次再吃

　　■邓由康

　　正看人家热火朝天飙保龄球，微信响了，是燕子。“晚上有时间吗？一块吃饭，悦青来长沙了。”

　　说得好复杂，其实四个字就可以讲明白：“悦青到，吃。”简洁而不啰嗦。吃货来了，除了吃，还能干吗？那是个一次可以吃一本的主。“一本”，指的是菜谱。

　　“几点？在哪？”

　　“六点半，一盏灯。”这名儿有意思，不像饭店，倒像个洗脚城。

　　骑着电摩从东塘到国金，距离不近，但我竟然是第一个到的。看来女人的拖拖拉拉是一种普遍现象，也可能是一种历史现象。

　　“咦，你先到了？”晴妹子笑嘻嘻地看着我。什么话，我都来半个钟头了。“悦青要喝茶颜悦色，我跑了好几条街才买到。”晴妹子手里提了六个纸杯子，沉甸甸的。不就一杯奶茶嘛，犯得着这么万水千山？等会叫服务员泡杯菊花茶，加点糖加点牛奶，有什么不一样？大部分的女人，都有两面性，平常呢，“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但关键时刻，则“蜀锦征袍自裁成，桃花马上请长缨”，尤其在吃的方面。

　　人陆续到齐，有悦青以前的同事，都熟。寒暄之后悦青点菜，远来是客嘛，何况还是一专业吃客。长沙哪个地方有网红打卡店，远在北京的悦青，比我们在座的本地人清楚得多。菜上来了，大伙举着奶茶和啤酒，干了个杯，喜气洋洋，其乐融融。放下杯子我正要动筷，“哎，还没拍照呢。”这都什么毛病，吃个饭跟上庙里敬菩萨似的。而且你看都点了些啥菜？猪血汤、炒藕片、炒丝瓜、冬瓜炒苦瓜什么什么的，全都是素菜，这也值得拍照发朋友圈？无语。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吃”，这个观点我强烈认同，但毕竟还有我和山伢子俩喝酒的男人，下酒菜总得给我们整一碗吧？可惜，真没有。

　　“别拍到我了啊！”悦青坐我对面，举着手机给菜品拍照，一不小心就会把我搁里边，一桌子碗碟全素，这要曝光了，情何以堪？

　　“谁拍你喽，长得那么丑。”一个人说说就算了，居然，这几个堂客们异口同声。好吧，既然你们达成了共识，那我就放心了。吃到一半，燕子离开了桌子，还打来电话给山伢子。子平一脸的疑惑：“燕子是不是找不到地方了？”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燕子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年龄好吧。

　　“付款都要排队，好多人。”燕子回来说。我就喜欢燕子这样的人，吃饭抢着买单。我想我得用个本子把这些人都记下来，等我没钱又想下馆子的时候，请他们来撮一顿。

　　前段时间来了两个朋友，我说请他们聚聚，然后告诉我他们有一大帮人，要不就让我作陪，他们请？我说行。我把他们带到最有长沙特色的火宫殿，虽然贵点，但我以最省钱的方式给他们点了一桌，臭豆腐、糖油粑粑、豆皮、锅饺等乱七八糟的一样来一点。吃完后，却发现没有任何买单的迹象。这可死哒猴子了，我要说我来请吧，人家根本没吃饱，显得我有多么抠抠搜搜。我要不请吧，估计这桌就散不了场。真是尴尬啊。

　　这种人我也得记下来，下次躲远点。

　　从一盏灯出来，悦青要去文和友看看。吃货的精神境界，常人是搞砣不清的，吃完一个饭店，还得去另外一个饭店瞧瞧。我们一行六人，便选了条香气、财气、人气、朝气四合一的路线，从步行街进坡子街转金外滩，浩浩荡荡、兴致盎然地实地考察了文和友，拍了些“耶耶耶”的照片，然后原路返回一盏灯去取车。

　　第二天，悦青在微信群里留言，“已经顺利到达北京，下次再见。”我回复，“不是下次再见，应该是下次再吃。”燕子跟帖，“用词准确”。

　　其实我说的是实话，再见不一定再吃。现如今这个时代，大家伙都不差一顿饭，推掉一个毫不相干的饭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能够下次再吃的，往往都是说得开、聊得来、不掩饰、不累心的朋友。“相处舒服，才是朋友最好的定义。”我们都已经过了取悦他人的年纪，只想找个人让自己舒服。

　　就是不知道，下次再吃，悦青会带着我们去哪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