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雨水

　　■董改正

　　“雨水节，雨水代替雪”，农谚一语道破。节令到了雨水，气温回暖，降雨增加。在南方，雨代替了雪，北方则是雨雪相杂，越下越暖，终于雪线后退，山上田里，都被雨染绿了。你没有理由不相信，这时候的雨是营养丰富的，要不这么一大片农谚所及的土地，怎么都可以苏醒、酥软，那么多草木，怎么都可以拱出地面、萌芽绽蕾？

　　“春雨贵如油”，此时麦田返浆，“麦子洗洗脸，一垄添一碗”。“蓄水如囤粮，水足粮满仓”，雨水节气雨量的多少，直接关系到麦子的收成，是事关国运民生的大事。祭天祈雨，今日看来可笑，可是当时那些饱读诗书的大臣，他们因何那么虔诚？因何在许多典籍里，祈雨和帝国许多大事一起，被郑重记载在册？因为中原的田垄里，此时都是一望无际的麦苗，半个中国的粮仓，都在虚位以待。他们当然只能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雨水，是上天赐予的。

　　《西游记》里，几年不雨的县份，是因为县官不修政德所致。雨水，被赋予了神圣的色彩，是天人感应的产物，是上天的人格化。县官只有通过修德才能致雨——这样拔高道德的作用，似乎能见创立者的智慧和巨大的悲悯情怀。今天，雨水已经被物理学解释透彻，我们知道“冷暖对流”，不再相信天的赐予。但不管科学如何发达，我们依然要关心粮食和蔬菜；不管工业商业N个产业如何发达，依然有田野、有农人、有慈悲的雨水，我们不能放弃对雨水的虔诚，对自然敬畏，因为它提供着生命的滋养，生命总是逐水而居。

　　这个季节，总有雨密密地、斜斜地、淅淅沥沥地下着，催开一朵朵伞。溪流活泛了，沟渠流动了，池塘涟漪圈圈。诗人听着雨，“空阶滴到明”；看着雨，吟唱着“丁香一样的姑娘”，生着缱绻的情思，而比他们感知更深切的，是“雨水”三候。

　　“一候獭祭鱼；二候鸿雁来；三候草木萌动。”此节气的第一个五天，水獭开始捕鱼了，将鱼摆在岸边如同先祭后食的样子；第二个五天，北雁南飞；再过五天，在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中，草木响应雨水的召唤，开始抽出嫩芽。从此，冬眠的动物纷纷醒来，天上地下，水中林间，它们奔跑、追逐、猎食、生育，在深广盛大的绿中，在氤氲的雨气里，在粼粼波光的水边，生命跳跃着灵动的弧度，草长莺飞，大地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