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雨水，牵着一年的命运

　　一滴雨水

　　串起中国数千年的文明

　　一滴雨水

　　排列人与自然的情感密码

　　一滴雨水

　　蕴藏时空无涯的乡愁

　　一滴雨水惊醒了春天

　　它的心情牵着一年的命运

　　湖南省博物馆的青铜器展厅里，一件形状怪异的器具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如果不是专家介绍，很多人不会想到，这件1973年宁乡老粮仓出土的春秋云纹铙，是一件祈雨工具。在人工增雨手段越来越高科技的今天，古老的祈雨工具是如此陌生和荒诞。但在那斑驳的锈迹中，仿佛可以看到当时人们渴望降雨的焦灼表情。2月中，中国连续的干旱后， 一场喜雨落下，希望溅起。市民喜悦的表情，宛如春秋时祈雨的百姓。

　　今天是2月18日，太阳到达黄经330°，雨水节气，云雾朦胧的空气里氲着葱茏而又明媚的水滴。“正月中，天一生水。”立春之后，风已是不同，东风既然解冻，则散而为雨，这一天的雨，有着与任何一天截然不同的意义。

　　雨水的精神烙印

　　作为一个以农业立国的古老国度，华夏民族一直处于雨水缺乏和泛滥的焦虑之中，雨水带给百姓的祸福远远超过其它一切自然物，雨水，成为最重要的自然图腾，也在华夏民族的精神世界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久旱逢甘霖”是人生四大乐事之一，雨水多寡更成为判定一个君主统治是否圣明的指标。雨水节气，是一年里降雨的开端，这一天，人们以各种宗教仪式祈求上天掌管雨的神灵，求得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好年景。

　　湖南省博物馆青铜器展厅陈列的春秋云纹铙，通体饰云纹，鼓部以细线作变形兽面构图，钲部左右有一块长方形块突起作兽目形。高67厘米，铣间49.8厘米，鼓间31厘米。“这是古老的祈雨器具， 因为古人相信龙王能够呼风唤雨、相信鲤鱼可化作龙，所以但凡绘有龙纹、云纹、鲤鱼等图案的祭祀用品都可以用来求雨。”博物馆工作人员陈华丽如是解释。

　　雨水时节是万物萌动的开始。我国古代将雨水分为三候：“一候獭祭鱼;二候鸿雁来;三候草木萌动。”至此节气，水獭开始捕鱼了，将鱼摆在岸边如同先祭后食的样子;五天过后，大雁开始从南方飞回北方;再过五天，在“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中，草木随地中阳气的上腾而开始抽出嫩芽。从此，大地渐渐开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一年中最充满的希望时刻来了。

　　“可巧”的雨水

　　《红楼梦》里的薛宝钗有一味神秘的“冷香丸”，这药方不仅得遍采春、夏、秋、冬四季的白花之蕊，还需雨水这日的雨水，白露这日的露水，霜降这日的霜，小雪这日的雪，当日若没有只好再等来年。所以说东西药料有限，难得的是“可巧”两个字。

　　雨水，是24节气中第一个描述自然现象的节气，雨水这天果真有雨吗?

　　翻阅自1951年湖南有气象记录以来的降水记录，过去的58个雨水节气中，有45个有不同程度降水，其中12个雨水节气当天全省平均降雨量达到了“小到中雨”(24小时内降水5～18毫米)以上级别，6年的降雨量达到中雨(24小时内降水10～25毫米)级别，降雨量最大的年份为1995年，为17.2毫米。当然，在气象记录中，也有13个雨水节气当日无点滴降水，有11年当日降水量在1毫米以下。

　　“24节气是劳动人民通过几千年的实践和积累总结出来的经验，雨水的到来就表示降水开始，雨量逐步增多，但这只是一种趋势而非绝对，雨水节气当天会不会下雨，其实还是带有偶然性。”湖南省气候中心专家赵福华解释。

　　但是，对于全国大部分地区来说，今年是“可巧”的一年，雨水节气前后，我国大范围地区迎来了冬春干旱期间的第一场雨水。

　　今年，由于降水异常偏少和平均气温较常年同期偏高，导致一场罕见的气象干旱波及全国12个省份，湖南自去年11月11日至今年2月10日，全省平均降水仅为72.5毫米，较常年偏少近6成。全省93个县市达到季尺度干旱监测标准，其中有 68个县市达中旱，12个县市达重旱。 在所有人对雨的企盼中，这大自然的精灵开始从天而落，2月15日开始，一场降雨由北向南滋润着三湘大地，一直持续到20日。

　　雨水里的深情

　　翻开厚厚的中国文学史，仿佛可以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从来没有哪个民族像中国人这样，对雨如此痴情。一滴雨水蕴着多少喜悦梦幻、悲欢离合，穿越时空的无涯，落在《诗经》今我来思的霏霏烟云间;落在戴望舒悠长悠长的雨巷中;一滴雨水，落在杏花 春雨 江南 六个方块字的乡愁里。

　　雨，是属于听觉的。雨打芭蕉、秋雨梧桐，听的是雨，也是一种心境。杜甫的《春夜喜雨》，听到了喜悦;贺铸的《半死桐》 “空床卧听南窗雨”，听到了悲伤;温庭筠《更漏子》“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听到了离情。“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听雨也是一种境界，蒋捷的听雨，听到的是生命的“滴答”声。

　　雨，是最浪漫的情感线索。戴望舒的《雨巷》，寂寥的雨巷成为诗人渴望邂逅爱情的背景墙。雨，也是离人思念的“眼神”，它维系着人与人的牵挂和互动。晚唐，一个春雨缠绵的早晨，李商隐去金陵寻找自己心爱的女子不遇，愁思百结，“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面对春天的暮色，远行的她也会悲伤吧。书信和玉耳环怎样送到她手中呢?一首《春雨》，是李商隐对以前恋人的深情注视，也是李商隐一封永远无法送达的情书。

　　雨可以让每个人听到自己内心的流水声。诗人舒婷说，“我盼雨的心情是一棵植物的爱恋和希望”，雨是从远古到现代中国文人的整体爱恋。

　　2009年2月18日 雨水 于长沙

　　【节气备忘录】

　　雨水节气的涵义是降雨开始，雨量渐增，在24节气的起源地黄河流域，雨水之前天气寒冷，但见雪花纷飞，难闻雨声淅沥。雨水之后气温一般可升至0 ℃以上，雪渐少而雨渐多。可是在气候温暖的南方地区，即使隆冬时节，降雨也不罕见。我国南方大部分地区这段时间候平均气温多在10℃以上，桃李含苞，樱桃花开，确已进入气候上的春天。

　　【楚楚私房菜】 桔露酒酿汤圆

　　湿润的空气多在雨水时节，天气暖和，风邪渐增，常常会出现口舌干燥现象，宜多吃新鲜蔬菜、水果，以补充人体水分，少食油腻之品。同时春季饮食主张多吃甜味，以养脾脏之气，所以楚楚要给大家介绍一道私家甜品——桔露酒酿汤圆。

　　酒酿就是甜酒，超市菜场皆有卖，家乡过年的甜酒是在腊月里用蒸熟的糯米拌上酒曲发酵，在火箱上慢慢烘烤，等大伙回家过年时，揭开盖子已经酒香四溢了。将酒酿加水加冰糖煮沸，放入汤圆，个人偏爱无馅的小丸子汤圆，同时将甜橙或蜜桔去皮，逐瓣剔去薄皮，每瓣桔肉切成2块放入，汤圆煮沸后浮上水面，放少许桂花起锅。香气四溢又富含VC，适合以甜蜜的心情品尝。

　　【专家发声】

　　物候：垂柳先发芽 今年春来早

　　长沙农业气象试验站高工 宋忠华：

　　物候是气候的一面镜子，物候期的早晚与温度有很大关系，春季植物的发育很大程度取决于前一年冬季温度。一般情况下，冬季温度高，春天植物的发育就早，反之发育就迟。在湖南自然生长的植物，芽开发日期比较早的有垂柳，毛桃，泡桐、木槿等，他们能够透露春天来临的脚步。湖南垂柳芽开放的平均日期在3月2日，泡桐芽开放的平均日期在3月18日，木槿芽开放日期的平均日期在3月1日。从气象条件看，1986年冬天属于比较暖和的一年，表现在物候期上就是1987年垂柳和木槿的芽开放比较早。

　　目前观察，毛桃，泡桐、木槿目前还没有进入芽开放时期，但去年12月份及今年1月和2月份截止今天的平均温度都比历年同期高，其中去年12月比历年高1.3℃，今年1月比历年高0.4℃，如无意外，今年木本植物的芽开放会比历年早，今年2月10日前垂柳芽开放，预示今年的春天可能比往年来得早。

　　气候：全年寒潮过程出现最多的时节之一

　　湖南省气候中心 赵福华

　　雨水节气开始后，意味着雨水会更加充沛，因为此时冷暖空气在长江流域的交流也会变得更加频繁，带来充足的雨水，同时也为春耕灌溉提供有利的条件。

　　随着雨水节气的到来，雪花纷飞、冷气浸骨的天气将渐渐消失，而春风拂面、冰雪融化、空气湿润、阳光温和和细雨潇潇的日子正向我们走来。

　　同时，雨水季节里天气变化不定，也是全年寒潮过程出现最多的时节之一，忽冷忽热，乍暖还寒的天气对已萌动和返青生长的作物、林、果等生长及人们的健康危害很大，市民要防止冬末春初感冒等流行疾病的发生。

　　民俗：半坡人面鱼纹彩陶盆为求雨器具?

　　湖南省博物馆 陈华丽：

　　因为龙王能够呼风唤雨，但凡绘有龙纹、云纹、鲤鱼(可化为龙)等图案的祭祀用品亦可用于求雨。目前，在湖南省博物馆的青铜器展厅，就有大量宁乡出土的云纹、龙纹器皿，他们都是古代祈雨时用的器具。

　　近来有研究者大胆指出，现收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的半坡人面鱼纹彩陶盆，有可能也是用于求雨的器具，首先，人面的额头左边涂成黑色，右边为黑色半弧形，可能是祈雨仪式中巫师的化妆形象。人嘴旁分置的两个变形鱼纹，鱼头与人嘴外廓重合，加上两耳旁相对的两条小鱼，构成形象奇特的人鱼合体，很可能是鱼神的形象，除了表达出人们以鱼为图腾崇拜、祈求生殖繁衍族丁兴旺的主题之外，这件作为儿童瓮棺棺盖的彩陶盆也许有祈雨的功用在。这种说法如果能够得到证实，将把先民祈雨的习俗提早到石器时代。

　　【古着】“探春宴”斗花、饮春、赏诗情

　　萌动的何止是草木。古代的潮人们，从雨水开始玩转春天。

　　“探春宴”和“裙幄宴”，是唐代开元至天宝年间仕女们经常在雨水节气时举办的户外party。春意懒懒的午后，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搭起帐幕，摆设酒肴，一边品酒一边作诗，一边吮吸着清新的空气，这是古人清雅的乐趣，你肯定也想体验一番。

　　对于平时蜇居闺门的女子来说，这里堪比今天的奥斯卡红地毯。她们在游园时，总是“争攀柳丝千千手，间插红花万万头”，比谁配戴的鲜花名贵、美丽，争奇斗艳，盛况空前。

　　游玩到一定的时间，她们便选择适当的地方，以草地为席，四周插上竹竿，将裙子连结起来挂于竹竿作为临时的饮宴幕帐，女子们在其中设宴聚餐，时人称之为“裙幄宴”。

　　自从帐篷被发明之后，“裙幄”似乎就显得有些多余了，再说你也没那么长的裙子呀，不过你一定已经待不住了，想在春光大好的日子里以天为盖地为席开怀畅饮一番。但是由于雨水节气里雨水频繁，草地也蕴藏着湿气，不妨带上一块塑料布，摆放酒肴，盘腿而坐，猜谜、斗诗、下棋，等日暮而归时，你心中会有浓浓的春意。

以上选自《岁时·廿四章——24节气的新闻笔记》，系独家授权，未经允许严禁转载

      作者 | 储文静

      编辑 | 曾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