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康生活征文 | 石灰坛里的月饼

  ■朱鹏飞

  近日,妻子弄来些月饼,全家吃月饼的“食”力不济,叫两个在长沙上学的农村亲戚帮忙“歼灭”,连吃带送。

  想起姑奶奶在世时,在她家吃月饼的情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父辈叫六七岁的我和堂弟去姑奶奶家报个信。

  老远我们就看到七十多的姑奶奶坐在大门口石头上,拿个揸扫把赶鸡。姑奶奶视力不好,模糊看到两个细伢子朝她走来。她认真注视着,一听到叫姑奶奶,马上接腔:“哎呀呀,两个侄孙来了哦。”牙齿脱落而瘪进去的嘴巴一张开,露出唯一留下的那颗又长又黄的“牙坚强”。脸上笑成一朵花,一圈圈笑痕像水面上投了石子泛起的涟漪,荡漾开去。双手撑着揸扫把,费力地站起,慢慢将那弯成弓的身子拉直。

  我们那小地方信奉:娘家有人,除了娘舅无好亲。我们刚落座,三寸金莲的姑奶奶颤巍巍地爬上楼去掀她的石灰坛子。那时农村几乎每家都有个石灰坛子存放食品,重要客人到访时,取出待客。广口陶瓷坛子用生石灰垫满一小半,生石灰上铺一层草纸,饼干、花生、瓜子之类的食品置于草纸上。坛子口用青石板及荷叶厚厚压实,隔绝外界空气。生石灰吸干里面的水汽,成为真空状态,食品不会坏。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家石灰坛子大多时候唱空城计,名副其实的“真空”。母亲常说:你是猴子望着不过夜的,东西不吃完,晚上睡不着觉。

  姑奶奶打开坛子,我们在下面就闻到了月饼的香味。她下楼了,手里拿着一个月饼、两块片糖。粘满芝麻的月饼,烘烤得金黄,我们兄弟俩一个劲往肚里吞口水。

  姑奶奶把月饼放在厚厚的砧板上,取出锋利的菜刀,在月饼上比划。也许是月饼在石灰坛里面放久了,她找来木制擂锤,将菜刀架在月饼上用擂锤敲打刀背,刀口进入月饼,她再用双手将月饼一掰,分成“不差毫分”的四份。兄弟俩每人一份月饼,然后,把片糖也折断,每人一份。我俩小心翼翼地吃着,酥酥甜甜的味道,沁入心脾,丁点大的碎末掉地上也要捡起放进嘴里,吃完后把手也舔干净。这份经记忆抚摸过的食月饼记忆,在时间的深处显得更为香甜。

  我记得出门时姑奶奶用草纸把剩下的那四分之一月饼和半块片糖给我们包好。她说给我们回家时吃,也许是想让我们父母知道,她没有薄待侄孙子一行。半路上我们兄弟俩就吃了个精光,认真地说,哪天能把月饼吃够,就值了。

  大学毕业后,我入职长沙一酒店的财务部,真有吃不完的月饼。端午节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酒店自产促销。甚至摊派到每个员工要销多少粽子、月饼,完不成任务就没了奖金。

  酒店月饼大多是水果馅,如哈密瓜月饼、香芋月饼、冬瓜月饼、菠萝月饼……也有蛋黄月饼。小小月饼,精烹细作,一口咬下去软糯可口,美味香甜融化在口中。水果月饼,最大问题是难以保鲜。未婚的我中秋不回老家,酒店包吃包住,也不用月饼当饭吃,赶紧叫附近同学来我们单位吃月饼。

  今年有个酒店朋友说,他们摊派了任务,请我帮忙销几盒月饼。酒店工作过的我知道,谁都想有点奖金。家里月饼多,我只买两盒,瞒着妻子,说是朋友送的。帮熟人促销,月饼中叠加了那份友情。妻子那么多月饼,说不定也是“殊途同归”,心照不宣。

  现在我们的生活好了,月饼不如小龙虾受人爱戴。吃过各种馅、各种味道的月饼后,我嘴也刁钻了。即便长期风靡长沙的某某月饼,也只一年买个试试鲜。我吃月饼大多是女儿剩下的、残缺不全的。月饼太多,给了她选择的空间。“得陇望蜀”的她这种喜欢,那种也喜欢,吃一两口后就“饼”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成了“光盘行动”的接盘侠。

  上次回家,我问母亲,家里那个大石灰坛还在不。她说农村现在交通便捷,各种食品随时在商店购买。家家都有冰箱,早就没有人再用这种土办法保存食品了,哪还有石灰坛子。

  端午节,一湘西朋友帮我寄来腊肉粽子,粽叶的清香和腊肉香弥漫整个餐厅。糯米包裹着腊肉,味道渗入其间,成为淡黄。色香味俱全,口口入味。真空包装的粽子,放冰箱中,早一向我们家才吃完,鲜味不减。

  包装技术炉火纯青,生活水平水涨船高。妻子一门心思在网上觅食,食物太丰盛,传统食品难入她的“法眼”,我们尝到了天南海北的风味。杨玉环若活在当下,吃个新鲜荔枝何劳“一骑红尘”误军机。玉指轻轻一点,美食就会送到家啦。

【作者:朱鹏飞】 【编辑:黄能】
关键词:我的小康生活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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