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冬日里，干几件温暖小事

　　■刘新昌

　　天越发冷了，一冷，就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呆着。

　　那天，跟朋友老龙视频聊天，问他最近在干吗。他回：闲人一个，天阴烤火，天晴负暄，抽空干了几件温暖自己的小事。那神态气定神闲，真是羡煞旁人。

　　天阴烤火，天晴负暄，算得上冬日雅事。老龙干了一辈子市场监督管理工作，去年光荣退休，正式进入“闲人”行列，平时舞文弄墨，也算得上雅士一枚，雅人干雅事，我服。

　　问他干了啥温暖自己的小事，他笑而不答，让我猜。我正处于“人到中年不如狗”的癫疯状态，哪有时间跟他打哑谜，匆匆挂了手机。不过，冬日里，“干几件温暖自己的小事”却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

　　吃火锅、喝小酒，算一件。

　　天寒地冻，冷风猎猎，用美食美酒来对抗寒冷，是最为治愈的方式之一。回到家，一家人围锅而坐，热气在桌面升腾，红油在锅里翻滚，麻利地夹上几块肉片，边在锅里涮，边抿上一口小酒，外面的风霜雨雪立刻消融，心里升腾的是那份火辣辣、热腾腾的温馨和温情。

　　这件小事也适合和朋友们一起干，“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日暮时分，约上三五好友，往火锅店一走，热、烫、辣，吃的就是这种感觉，要的就是这种氛围。“温酒浇枯肠，戢戢生小诗。”几杯小酒下肚，便有作诗的雅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让寒夜小屋，酒香氤氲，妙趣横生。

　　去深山里看雪，算一件。

　　明朝的张岱，喜欢去湖心亭看雪，喜欢“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的心境澄明。钓鱼的人喜欢去江边看雪，喜欢“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那份快乐，而我更向往去深山林间里看雪，喜欢那份“玉树琼枝、空山无人”的幽深和杳渺。

　　可以想象，山岭重重，白雪皑皑，一个人一步一趄，拄杖前行，踏雪而歌，姗姗然走在玉树琼枝里，走在蜿蜒山道上，人越走越远，也越走越小，就像镜头不断被拉伸，直至成为渺茫的一点，完全融入雪山里。那份融入和融合，真的让人能体会到“万里江山都是雪的江山”的空灵。

　　在北京老墙下负暄，算一件。

　　多年前，爱摄影的老吕冬天到北京旅游，拍了很多故宫、天安门、长城、颐和园、圆明园等景点的照片回来，街道摄影协会为他的作品做了一个分享会，请我去谈感受。看完照片后我说：“金碧辉煌的宫殿、气势恢宏的建筑、雕栏玉砌的走道、花红柳绿的园艺、奇珍异宝的收藏……说明我国真的很富强。但我却觉得，这些照片里，北京的太阳真不错，明晃晃的舒服，要是能在北京的老墙根下负次暄，应该很享受。”朋友们立刻笑了，说我上辈子是丐帮的人，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吃饱了晒太阳。

　　今年，我被借调到北京工作一阵子，完全有时间去实现这个被人嘲笑的“梦想”。到时，我会坐在北京古城的墙脚根下，静坐、打盹、晒太阳，就像白居易诗里所说那样，“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地负暄。甚美。

　　弄几个案头清供，算一件。

　　公司大厅里，摆着两盆蝴蝶兰，左边那盆红艳艳，右边那盆金灿灿，芳香典雅，惹人喜爱。可蝴蝶兰是富贵花，我一个住出租屋的借调人员，摆弄不起这么高贵的清供，但也想给自己的出租屋增添一点亮色，制造几分雅意，怎么办？

　　上次我去北京郊区的表姐家，她勤劳得很，见不得土地在眼前荒芜，于是在房前屋后辟出四分地，种上各种瓜果蔬菜。去年秋天，红薯挖了几百斤，辣椒多得吃不完，玉米棒子堆得像座山，还有那老南瓜，个个硕大敦实，屋角那棵老柿树，柿子跟红灯笼似的，软红透亮。我见了，也不客气，背了些回出租屋，吃不完，放在窗台上，一只老南瓜、三个大红薯、两只软柿子、几串红辣椒和玉米棒，冬日的阳光一照，红红黄黄，油画一般鲜亮，忽然就觉得日子生动、富足了。顺手拿只柿子盛在白瓷盘里，相当于给这生活钤了一枚闲章。喜兴。

　　当然，冬日里想干的小事远不止这些，还有与家人同盆烫一次脚、仿古人画一次“九九消寒图”、带小孩背几首古诗词、给长辈们拍一次照等等。

　　昨晚，与父亲谈起这些，他语重心长地说：“只要你内心是温暖的、柔软的，干啥事都会温暖自己，温暖他人。”

　　姜还是老的辣，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