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文学 | 挥斥方遒

　　编者按

　　2020年9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湖南考察时强调：湖南是一方红色热土，大批共产党人在这片热土谱写了感天动地的英雄壮歌。要教育引导广大党员、干部发扬革命传统，传承红色基因。

　　学党史、悟思想、办实事、开新局，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回顾百年党史，弘扬红色精神，汇聚复兴伟力，意义深远重大。为此，我们特推出“百年风华正青春·红色档案”系列报告文学，艺术地还原湖湘大地的红色人物、红色故事。今刊发第一篇，以飨读者。

　　■范亚湘

　　1

　　4月的岳麓山层峦叠翠，山花烂漫。

　　绿色掩映的新民学会旧址坐落在岳麓山下。这里原本是一座竹篱斜护的乡间小院，院墙的槽门上，立有一块门匾：“沩痴寄庐。”“沩”即沩山或沩水，说白了，小院实为一宁乡人守护祖坟的墓庐。

　　白墙青瓦，高树成荫，石径逶迤，菜畦阡陌……谁会想到，这座普普通通的山间小院却是百年前梦开启的地方。

　　只有给自己一个梦，才能给别人一个梦。1917年夏，从湖南高等师范学校毕业的蔡和森，决定留在长沙与一群志同道合者继续追梦，一门心思探寻拯救国家民族的新途径。

　　开明的蔡母葛健豪带着两个女儿和一个外孙从双峰来到长沙，入秋后，一家三代租住在位于溁湾镇刘家台子（今岳麓区新民路）的沩痴寄庐。从此，这座朴素幽静的小院里有了勃勃生机，除了融洽和睦的蔡和森一家人之外，还时常可见一批热情奔放的青年。毛泽东、何叔衡、萧子升、张昆弟等湖湘学子汇聚蔡家，或席地而坐，侃侃而谈；或围炉向火，唇枪舌剑……书声绕梁，豪气干云，击玉敲金，言辞铿然。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这群“挥斥方遒”的“同学少年”有一个共同点：“身无分文，心忧天下”。正如1936年10月，毛泽东在陕北接受美国记者斯诺采访时所说：“是一小批态度严肃的人，他们不屑于议论身边琐事。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一定要有一个目的。他们没有时间谈情说爱，他们认为时局危急，求知的需要迫切，不允许他们去谈论女人或私人问题。”“我的朋友和我只愿意谈论大事——人的天性，人类社会，中国，世界，宇宙。”

　　毛泽东还给斯诺讲了一则“我的同伴连日常生活中的琐事不谈的”故事：一次，毛泽东来到一个青年的家里，这个青年当着毛泽东的面唤来佣人去买猪肉，啰啰嗦嗦和佣人商量了一阵后方才叫佣人到市场上去。见此，“我动怒了，以后就不和他来往。我和朋友只谈大事，只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事！”

　　梦是一种欲望，想是一种行动。毛泽东最为尊敬的恩师杨昌济说：“人必须每天做一件艰苦的事来锻炼自己的意志。”因此，聚集在蔡家小院的这群青年并非“只谈大事”，他们还在不断地锻炼身体，磨练意志，积蓄力量，时刻准备践行梦想。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亲山、乐水的毛泽东发了一则《游泳启事》：“铁路之旁兮，水面汪洋；深浅合度兮，生命无妨。凡我同志兮，携手同行；晚餐之后兮，游泳一场。”湘江水涨，毛泽东和他的几位“同志”从河东游到河西。阳光灼烁，他们剥去上衣，名之为“日光浴”；大雨滂沱，他们脱去上衣，名之为“雨淋浴”；春风和煦，他们在风中唱歌、追闹，名之为“浴风”……

　　毛泽东和他的几位“同志”每次去蔡家，莫不是沿着田间小路，山上山下，跨越溪流而行。他们或露宿在山崖边被秋霜染得红艳艳的野草间，或搏击在山间冒着冷气的寒溪中……餐风饮露、傲霜凌雪，凡此种种，毛泽东都将之称为“体格训练”。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是毛泽东的至理名言，在他看来，一个人要想做成一件事，都必须依托一个前提条件：要有健康的体魄。1917年4月1日《新青年》第三卷第二号上，毛泽东用笔名“二十八画生”发表了《体育之研究》一文，对“国力荼弱，武风不振，民族之体质日趋轻细”的状况深感忧虑，同时，他也看到了体育对增强民族体质、提倡武风、挽救民族危亡的重要作用。在湖南一师读书期间，毛泽东一直是一位最顽强的体育锻炼者，冷水浴、日光浴、风浴、雨浴、远足、爬山、露宿、六段操和游泳成为了常规锻炼项目。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一身淋得透湿的毛泽东突然来到蔡家。蔡和森见状，惊讶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淋成这个样子！”

　　毛泽东爽朗地笑着说：“这不是为了体会《书经》上‘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那句话的况味吗？我刚从岳麓山上下来，雨夜爬山，是想锻炼一下胆量和意志。”

　　晨曦初露，湖南一师浴室旁的水井边，毛泽东和几位“同志”赤着上身，吊上一桶桶井水哗啦哗啦地往身上浇，然后用浴巾擦身，擦后又淋，淋后又擦。淋得兴起，他们便“疯闹”：你淋我一桶，我泼你一身。互相淋洗之后，他们就蹦蹦跳跳，同做体操，或者一齐高声朗诵课文。不过，这样的场景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渐渐稀少了，最后只剩下了毛泽东一人。寒风凛冽，雪花飘飞，毛泽东的冷水浴成了校园里独特的一道风景。

　　毛泽东曾豪情满满地说：“一个经常注意锻炼身体的人，才不会被风雪的寒威所吓倒。”青年毛泽东通过各种方法锤炼猛烈与无畏，“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其目的就是一个：梦的起航。

　　2

　　1918年4月14日，岳麓山下的蔡家小院格外热闹。

　　整个院子像刚洗过似的，清新、明丽。几棵高大的樟树换上了新装，叶儿鲜嫩得可以掐出水来，散发着一丝丝淡雅的清凉香味儿。菜地旁的几株桃花天真灿烂地开了，春光如一条条金色的小溪，淌动在一片片粉嫩的桃花中，灼灼耀眼。院墙边点缀着红、黄、白、紫等颜色的各种野花，一团团，一簇簇，似一幅幅锦瑟青春的生命画卷……

　　院坎边的古老树蔸上，悄悄地冒出了几棵新枝，枝干清俊挺拔，叶子葱翠如玉。嫩枝齐茬茬地昂头向上生长，像是在向世界宣告春的脉搏、春的生机！

　　“今天有很多重要客人来，我们要给他们做一顿丰盛的午餐。”一大清早，葛健豪就带着蔡庆熙、蔡畅两个女儿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一身青布长衫的蔡和森站在院墙的槽门边等待客人，不出一会儿，西装革履的萧子升吹着口哨来了；紧接着，戴着瓜皮帽子、夹着公文包的何叔衡疾步而来……

　　蔡和森将客人一一迎进堂屋，这里有一张平时接待客人的八仙桌，桌边各摆放了两条板凳。茶已沏好，清洌的茶水里漂浮着嫩绿的茶叶，那是蔡母前几日在岳麓山上采摘的清明茶，清亮亮散逸着芝兰之气。

　　“蔡伯母好！”抱着一摞《新青年》杂志的毛泽东匆匆来了，他径直朝堂屋走去，忽而折转身，撂起灰色长衫一角，先跨进了厨房门。

　　“润之好！”葛健豪两手在围兜上擦着，笑眯眯地说：“润之好气色啊！”

　　毛泽东调皮地揭开了蒸笼盖，蒸笼里是一碗已蒸好的金黄色腊肉。见之，毛泽东故意扮出一副馋相，欣喜地说：“今天又可以打牙祭了啊！”

　　葛健豪顺手拿起一双筷子，夹着一块晶莹剔透的腊肉说：“来，润之，尝尝我的手艺！”

　　毛泽东微笑着摆了摆手，快步走向堂屋。那里，已经汇集了今天来蔡家的“重要客人”。

　　待毛泽东散发完《新青年》杂志后，大家围着八仙桌坐了下来。主持会议的萧子升清了清嗓子，说：“《礼记》曰：‘康诰曰：作新民。’《大学》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经过反复商讨，今天，我们集合在这里，一起宣布：新民学会成立了！”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选举了新民学会的领导机构，萧子升担任总干事，毛泽东、陈书农担任干事。

　　在湖南一师，毛泽东、蔡和森、萧子升同为杨昌济的得意弟子，他们品学兼优、志趣相投，人称“湘江三友”。新民学会的成立，正是他们三人多次商议的结果。多年以后，萧子升出版了一本关于他与毛泽东交往的书：《我与毛泽东的一段曲折经历》。书中回忆说，早在1914年，“湘江三友”就开始酝酿成立新民学会。

　　不过，新民学会成立前夕，毛泽东以“二十八画生”的名义在报纸上登了一个广告，“邀请热心于爱国工作的青年前来和我接触。我指明要坚强不屈，愿意为国牺牲的青年……渐渐地我在我的四周建立了一群青年”，造就了新民学会的核心成员。

　　又一阵掌声响起，新当选的干事毛泽东宣布由他起草的《新民学会章程》。毛泽东站起身，喝了一口茶，大声地说，新民学会的宗旨是：“革新学术，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俗……”毛泽东扫视了一下会场，大力地挥动着右手，几乎一字一顿地宣布，学会的纪律是：“不虚伪，不懒惰，不浪费，不赌博，不狎妓！”

　　在蔡和森一家租住沩痴寄庐稍前，毛泽东利用暑假，邀请在长沙楚怡小学教书的学长萧子升，身着草鞋短褂，背后斜背着一把雨伞，肩上的挎包装着简单的换洗衣服和文房四宝，外出游学。游学起源于春秋战国时的孔子“周游列国”，但湖南俗话称游学为“打秋风”，指贫穷知识分子靠作点诗、写几个字，送给乡里的土财东，以此换几个钱糊口。

　　毛、萧两人没带分文，历时一个多月，走了九百多里路，先后游历了长沙、宁乡、安化、益阳、沅江五个县的不少乡镇。途中，结交了农民、船工、财主、县长、老翰林、劝学所所长、寺庙方丈各色人等，写了许多笔记。

　　一天，毛、萧两人来到宁乡沩山密印寺，两次受到方丈接见。方丈与毛、萧两人谈了什么？1917年8月23日，毛泽东给他的老师黎锦熙写了一封信，从其中的“感慨”可窥一“斑”：“欲动天下者，当动天下之心”“动其心者，当具有大本之源”，这里的大意就是“要改变中国混乱局面，必须改变人们的思想。改变人们的思想，应该找到大本大源”。

　　毛泽东曾对斯诺谈起过这次游学：“农民们既给我们吃的，又给我们地方睡觉，所到之处，我们都受到很友善的欢迎和款待。”“大本大源”是什么？毛泽东在给黎锦熙的信中没有全盘托出。不过，这次游学回来后，他就有了明确结论：“大本大源就在工农群众。”

　　在毛泽东制定的《新民学会章程》中，会员入会须满足勤奋、诚恳、奋斗、服从真理四个条件，会员必须具备“潜在切实、不务虚荣、不出风头”三大作风。章程之所以如此“严苛”，就是要求会员必须要到工农群众中去寻找“大本大源”！

　　再一次热烈的掌声过后，会员们通过了《新民学会章程》。

　　午时，蔡母的饭菜已做好，大家争抢着端到了堂屋里。辣意浓浓，腊肉飘香，萧子升、毛泽东、陈书农同举茶杯，代表会友向蔡母致敬，然后与各位会员碰杯，互庆新民学会成立。有趣的是，恰在这时，两只燕子飞进了堂屋里，学子们颇为兴奋，扯开嗓子高唱起歌来……

　　3

　　20世纪初，风雨飘摇的中国山河破碎、国弱民穷，国内各派军阀互相争夺，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了寻找救国图强、改造社会的知识和真理，同时受工读思潮的影响，大批有志青年投入到赴法勤工俭学中。

　　新民学会成立后，毛泽东、蔡和森等召集会员在蔡家定期举行会议，讨论学术问题、思想问题和当前形势，探讨中国革命的道路和方法。同时注重检查会员的工作和学习情况，互相展开批评。

　　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烂漫地铺满了岳麓山，宛如红云满天，美如火红的青春，热烈而又娇柔。这天，毛泽东等新民学会成员围坐在爱晚亭旁，专门讨论国家大事和世界局势。就在这次会议上，毛泽东极力主张，会友应该有计划地赴俄国或法国，以研究世界最进步的思想学说。会后，积极倡导留法勤工俭学运动，成为了新民学会开展的首要活动。

　　1918年6月，应北大校长蔡元培之聘，杨昌济赴任北京大学伦理学教授。差不多就在同时，蔡和森受新民学会委托，赴北京组织赴法勤工俭学事宜，可蔡家仍然是毛泽东等人常来聚会的地方。

　　经杨昌济介绍，蔡和森见到了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和著名新文化运动的领袖李大钊，事后，他急切地写信给毛泽东：“只计大体之功利，不计小己之利害，墨翟倡之，近来俄之列宁颇能行之，弟愿则而效之。”蔡的来信，获得了毛泽东的赞同，他们在新民学会中，第一次吹响了欢迎俄国十月革命的号角！

　　1918年8月，毛泽东准备赴京。启程前一晚，毛泽东和他的“同志”畅游湘江。湘江之水时而波涛汹涌、狂飙横澜，时而浮光跃金、浪恬波静，以其特有的气概和灵韵，感召着毛泽东和他的几位“同志”砥砺前行。

　　作为新民学会会务主持者，毛泽东第一次到北京是为了组织会员赴法勤工俭学。可身无分文的毛泽东没有工作，暂住在杨昌济家，但这却促成了毛泽东与杨开慧情定终身。不过，在毛泽东、萧子升两人游学的前一年暑假，23岁的毛泽东徒步120里到长沙县板仓杨家拜访了老师杨昌济。夕阳西下，板仓屋檐下，15岁少女杨开慧对毛泽东的惊鸿一瞥，打通了两人之间的爱河。

　　杨昌济给北大图书馆馆长李大钊写了封信，为毛泽东谋到了一份管理期刊阅览室的工作，月薪8块大洋。可是，靠这8块大洋吃饭都是问题，往后，毛泽东只得与另外几个湖南青年租了一间小房，八个人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张炕上。毛泽东后来对斯诺回忆说：“每当我要翻身，得先同两旁的人打招呼。”

　　虽然生活清苦，但毛泽东很喜欢北京古老的文化和悠久的历史。他和杨开慧同游西山，共攀长城，抒发思古之幽情。面对北海垂柳上洁白的冰凌，两人对吟起了唐诗宋词，畅想未来中国之美好，“北京数不尽的树木，引起了我的惊叹和赞美。”

　　1919年春，刚从北京回到长沙的毛泽东，把患病的母亲从湘潭接到长沙治疗。毛母寄住在蔡家，蔡母把小其两岁的毛母安排同住在一间房子，两人形同姊妹，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其间，毛泽东和毛泽民、毛泽覃两个弟弟，搀扶着母亲到刘家台子附近的一家照相馆合影留念。这是兄弟三人与母亲的最后一次团聚，也是仅有的一张兄弟三人与母亲的合影。

　　1919年5月4日，北京爆发了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的五四运动。

　　这天，长沙一派暖意盎然。

　　湘江上穿梭着运粮船只，市民流连于小巷茶馆，边品着茶边听着弹词艺人的弹唱……看似有节奏运转的背后，是长沙人因军阀张敬尧的掠夺和国贫民弱所积累的不满、愤怒，只需要一丝火星，就能点燃这个充满血性的城市。

　　五四运动的消息传来，长沙学生们在悲愤中开始了行动。5月7日，长沙各学校学生举行“五七”国耻纪念游行，痛斥北洋政府的卖国行径。游行队伍让张敬尧措手不及，悍然以武力镇压相威胁，学生们只好被迫解散。

　　5月中旬，北京学生联合会派代表南下长沙，和毛泽东等新民学会人员接洽，至此，湖南学生联合会改组成立，湖南学生运动在新民学会指挥下，有了统一的组织和后盾。之后，湖南省学联刊物《湘江评论》创刊，毛泽东在创刊词中慷慨高呼：“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

　　毛文一出，可谓振聋发聩，长沙乃至全国青年一时群情奋起。青年们知道了新民学会，知道了毛泽东，他们的激情燃烧了湘江，长江、黄河，用绚烂而壮丽的方式诠释了“年轻者无畏”。

　　1919年夏，赴法准备工作告一段落，蔡和森回到长沙，动员母亲、妹妹以及向警予等女青年赴法。54岁的葛健豪非常赞同儿子的主张，乐意将自己的一手刺绣工艺带到国外去。这年秋天，岳麓山上红枫似火，葛健豪随儿女恋恋不舍地离开山间小院，转道上海前往法国。从这以后，新民学会的活动主要分为两支：一支在国内，一支在国外。

　　4

　　1919年12月，北京天寒地冻。

　　毛泽东率湖南公民代表团急赴北京，他创办平民通讯社，担任社长，并在北京湖南会馆召开了千人参加的“湖南各界驱逐军阀张敬尧大会”。毛泽东在北京振臂一呼，远在长沙的张敬尧如坐针毡，次年6月，骄横跋扈的张敬尧狼狈地逃离长沙。

　　这次北京之行，毛泽东与老师李大钊、湖南同乡邓中夏等开展了一系列革命活动，他深受马克思主义和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从而为彻底转变为一名马克思主义者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没有主义，是造不成空气的。主义譬如一面旗子。”毛泽东热切地给新民学会罗列值得研究的“问题”，并选择解决的“主义”。

　　1920年5月，法国蒙达尔纪轰动了。

　　原来，赴法新民学会会员蔡和森和向警予举办了一场婚礼。这场简单的婚礼不仅吸引了旅法中国同学，还吸引了许多素不相识的蒙达尔纪人。婚礼上，两人将恋爱过程中互赠的诗作编印成《向上同盟》一书，分赠给宾客。《向上同盟》的封面上，印着一张结婚照，风度翩翩的蔡和森和端庄秀丽的向警予捧着一本打开的《资本论》……

　　在湖南省档案馆，保存了一张经典历史照片，这张照片背后的精彩故事，注定要永远载入中国共产党史册。

　　1920年7月6日，蒙达尔纪杜吉公园鲜花怒放，景色宜人。赴法新民学会会员蔡和森、向警予、李维汉、徐特立等和部分工学励进会会员共20余人，在蒙达尔纪杜吉公园召开会议。就在这次会议上，蔡和森大声疾呼组织俄式共产党，“走俄国十月革命的道路，以此改造中国”。

　　10日，会议结束，与会人员在蒙达尔纪杜吉公园留下了一张合影。这合影背后是一个全新政党名称的由来，弥足珍贵。

　　会后不久，蔡和森给毛泽东写了一封2700余字的信，他称毛泽东为“润之兄”。在信中，蔡和森首先从阐明共产党性质的角度入手，强调指出建立中国共产党是中国革命的迫切需要，是近代中国社会政治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他说：“我近对各种主义综合审缔，觉社会主义真为改造现世界对症之方，中国也不能外此。社会主义必要之方法：阶级战争——无产阶级专政。”他认为，无产阶级革命运动有“四种利器”：“党、工团、合作社、苏维埃。”而在“四种利器”中，“先要组织党——共产党。”

　　这封寄托了蔡和森殷切期望的信漂洋过海，送到了毛泽东手中。

　　12月1日，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毛泽东给蔡和森写了一封近5000字的回信，表明了自己接受马克思主义，走俄国十月革命道路的理想。在信中，毛泽东对蔡和森提出的组织共产党，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的主张，“表示深切的赞同”。

　　就在焦急等待毛泽东回信期间，蔡和森又给毛泽东写下一封6000余字的长信，系统而深刻地论述了他对建立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和具体思路，一旦各方面条件成熟，“明目张胆正式成立一个中国共产党”。这是第一次提出“中国共产党”这个名称，从双峰大山里走出的蔡和森，以其远见卓识，推动了中国共产党建党的进程。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一个在湘江之畔的中国长沙，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法国蒙达尔纪，两颗火热的心引起了强烈共鸣。

　　1921年1月21日，毛泽东热情回复蔡和森：“唯物史观是吾党哲学的根据。”“你这一封信见地极当，我没有一个字不赞成！”毛泽东还在信中欣慰地告诉蔡和森：“党一层，陈仲甫（独秀）先生等已在进行组织。”

　　这年元旦，毛泽东把当时在湖南的新民学会会员邀请到了长沙市潮宗街56号的一座僻静公馆，召开新年会议。经过讨论，大家同意将学会宗旨改为“改造中国与世界”，通过走俄国式的革命道路，以唤醒沉睡已久的东方“狮子”。

　　因新民学会会员大多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和共产主义小组，1921 年春，新民学会完成使命，停止活动。

　　1921年6月29日傍晚，夕阳染红了湘江。毛泽东和何叔衡健步赶到湘江轮渡码头，登上开往上海的火轮。略知内情的谢觉哉在日记中写道：“午后六时叔衡往上海，偕行者润之，赴全国〇〇〇〇〇之招。”出于保密，日记中这5个圈，代表“共产主义者”5个字。

　　1921年7月23日，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开幕……

　　新民学会被誉为“建党先声”，它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奠定了思想理论基础、组织人才基础和革命斗争实践基础。新民学会会员由开始的21人发展到后来的78人，毛泽东、何叔衡等许多会员都成为中国共产党最初的党员，堪称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的重要源头之一。

　　丰功伟绩，震古烁今。

　　正是因为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就有像新民学会这样中华民族最优秀的精英群体作为基础，所以，中国共产党一经诞生，即充满蓬勃生机和无穷活力，昭示了中国的光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