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菊溪菊石

　　潘文

　　偶尔去浏阳永和镇，每次去就会想到菊花石。

　　菊花石静静地躺在大溪河的河床里。说来也怪，大溪河绕过山谷，淌过田野，一路欢畅而来，但到永和，幽幽的溪水却放慢了脚步。河水变得多情了，变得柔顺了。那些含情脉脉、顾盼流连莫非都是因为河床下朵朵盛开的菊花？

　　确实，在永和，大溪河水也流连依恋菊花石。县志记载：“大溪水过永和市，中流不直如渊，无甚草卉，一望如旋窝堆积凸凹万状，如缕如封，色天然可爱，有纹而晶莹，作菊石状，跗萼宛然”。

　　这里讲到的，就是蕴藏在永和大溪河底的天然特产——菊花石。永和境内的大溪河也因此被当地百姓称为“菊溪”。

　　“菊溪”，多美的名字！

　　只需稍稍闭上眼，想象着菊花在水底尽情地盛开，一簇一簇，在河底闪烁着白色的光芒。那样的素洁，又是那样的璀璨，该是多么震撼人心！

　　璀璨的艺术之花总是伴随着美妙动人的传说，菊花石也是如此。菊花和坚石，一个哀婉凄切而又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走在蝴蝶山下，菊溪河畔，就不能不为那一段传说而感动。

　　仿佛能见那个美丽端庄、人品出众的菊花姑娘，深情款款地望着她深爱着的男子——坚石；仿佛能感受到他们四目相视的坚毅和温柔里的毅然决然；似乎能看到，他们相视一笑后携手跳进碧波深潭之中的淡定与从容……

　　就在他们落水的一瞬，溪河中的污泥向外喷涌，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呼啸。转瞬之间，天空又骤然疏朗，白云朵朵在河的上空飘移。黑乎乎的污泥迅速沉入河底，顿时变成了坚硬的青板石。

　　更令人惊奇的是，突然之间，就在这些青板石上，一朵朵菊花争相绽开。菊瓣丰润，菊丝娇柔，洁白晶莹，如同仙境……清水微澜，墨黛衬底，银花怒放，美不胜收。

　　永和老街蔬菜村，有一片较宽的水域，那是当年菊花石的集中开采地。

　　站在风光秀丽的河畔，目光所及，澄碧幽清。大溪河在这里打了一个盹，高高的堤坝是好客的主人。

　　在这里，河水变得有些妩媚了。阳光照在水面上，就如同洒下了点点金光，一时之间竟以为是河底的菊花石熠熠生辉而让人眼花缭乱。昔日被圈起的采石区因溪水的减少已变为一片河滩，只是隐隐露着点痕迹。

　　在临河的一户人家，我见到了刚刚从洞里运回的菊花石块。原始的菊花石，还未经过雕琢。远看似乎粗糙笨拙，上前去才发现这些石块上有很多的花朵。疏疏密密地生长着，晶莹洁白，形如秋菊。

　　花朵儿瓣形清晰，花冠呈放射立体形状。从任何一个侧面看，都是完好的菊花形状。石头上的菊花在泥尘的掩映下，显得羞羞涩涩，娇娇滴滴，甚是可爱。虽然盈盈弱弱，但仍能看出她的千姿百态和内敛坚韧来。

　　有时我想，这或许就是传说中姑娘的化身。如今，在清澈流水之下，她终于得以和心爱之人相依相守，融为一体。一切的缠绵，一切的海誓山盟都融入一块石头之上，这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菊花石块，随意地躺在草坪里。自然清新的花态凝结于温润的青石中之，散发着菊花的楚楚韵致，让人喜爱。

　　走进屋内，一位青年正手执刻刀，在一块菊花石前反复打量，细细揣摩。屋子的一侧，有几块已经雕刻好的。虽然是无拘无束地放着，就放在普普通通稍显凌乱的工作室，但仍然熠熠生辉。

　　我被吸引了过去。其间有一方以墨黑为底的菊花石特别引人注目。那些白玉状的花纹肆意伸展，毫不拘谨，生鲜灵动。好像只要给一点点风，它就能飘然若仙。站在旁边看着，竟然不觉得是在看一块石头，还以为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写意水墨菊花图呢！

　　这样的美石摆在眼前，谁也忍不住要伸出手去触摸一下。手心刚刚触及石头，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传遍全身。清凉之中透着细腻和温和——这是溪河水的质感。永和人都说菊花石是有魂的，莫非大溪河的水就是它的魂？

　　现在，河底的菊花石愈来愈稀缺了。但是，从山上开采而来的也很不错。是呀，水有水的神韵，而山也有山的气质。那些渗入石头内的，往往是历经了千百年后沉淀下来的精华。

　　在永和的“菊花石雕一条街”上，随便走进哪一家店子，所看到的菊花石都精巧别致，栩栩如生。笔架、墨台、荷花、香炉、石龙、假山……哪一件都让人爱不释手。蟹爪菊、绣球菊、竹叶菊、蒲叶菊、金钱菊，一朵、两朵、三朵，或者是更多的菊花异彩纷呈地开在了石头上。

　　这些菊花石还真是“取日月之精华，吸天地之灵气”。绽开在石头上的菊花，就如同一幅幅精美绝伦的菊花图，素净之中难掩异彩。难怪谭嗣同曾说它“温而德，野而文”。质朴之中不失灵性，冷峻之中不少温和。

　　浏阳河畔的一个店铺连着一个菊花石店铺，都在以独有的姿态诠释着菊花石文化。很多人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了。他们惊叹，羡慕，满足，欢喜。琳琅满目的菊花石以静默的方式展示着它们的无尽魅力。

　　菊溪菊石，沿着大溪河，从山野走向城区，从简单的店铺走向菊花石文化的陈列馆，菊花石更有意韵了。如同一位清纯脱俗的山野女孩，经历了书香，沉淀了岁月，便立刻丰盈、饱满、厚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