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人间四月天

　　 文 | 粟碧婷

　　读林清玄的《心美，一切皆美》陡然间有了澄明开悟的感觉。宛若在这烟雨蒙蒙的四月巧遇一支紫色的丁香。几片苍绿的底叶托起串串细碎的花芽，花芽上缀了晶莹的雨滴，雨滴和着丝丝清香一起漂移。静谧、虚幻，童话一般的美。正如他在《季节十二贴》里所言：如果错过了四月的草之绿与云之白，今晚就再也没有什么景色可以领略了。他以一种清明的心情去关照天空与花树的对话，也就必然能悟得自然的翩翩美意了。我想，这丁香的嫩紫，最能吻合四月的气息，干净而不繁杂，色淡而不艳烈，笑语晏晏的样子实在招人喜欢。适合一个人在寂寥的午后，静静怀想一场往事。即使难过得流出泪来，这泪也不孤单，和着缠绕着雨雾一起飘落。

　　最喜他字里的洁净，平和，纯美，善良，禅意。他在《走向生命的大美》写下：唯有心性的绝美，才使人洗涤贪嗔痴慢疑五毒；也唯有绝美的心，才能面对、提升、跨越人生深切的痛苦。深深喜欢这样的话语，一读出来，心也就愈加明亮了。如此旷达之美，就算再清丽的丁香也比不过啊。几乎一念之间，心头阴霾顿散，被某些往事棱角擦伤的心，不再那么苦涩和忧伤。是啊，心性的绝美才是一切美之根本。

　　想起金岳霖与林徽因的故事。金岳霖将自己的爱深埋在时间的长河，但他的内心始终如四月一般美好而丰盈。爱着，即使万转千回，也还是爱着，那就是四月里的一朵花，开得果敢，对于花来说，这人间，永远是四月。后来，他为林徽因写的挽联：“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果然，他把时间定格在美好的四月，哪管山高水远，一生爱，终不悔。心中的伊人就是这草长莺飞，花芽开遍的人间四月，干净饱满，永不凋败。这是何等洁美，纯粹的心灵啊。让人一瞥，心定会万般柔软。

　　因为心美，这空等的万般爱恋，也是如此动人。质本洁来还洁去，心存善美，就是永恒。

　　如果你曾读过林清玄的《柔软的心》，保管你的舌尖上必留绵绵淡香。先生柔和隽永的笔锋，太让人迷恋。犹如徒步在四月的花前月下，心身自在，青萝撩衣，光影拂面。人间烟火，美意横生。

　　想起故居的四月，屋边的一树石榴缀满了嫩红的花苞，层层红润的花瓣被细雨淋着，显得愈发透亮耀眼。如一粒粒娇艳的宝石泊在清明的空中，闪着诱人的光芒。我爱极了这种光，仿佛雨中的村庄，因为这点点嫣红，更具生机。

　　母亲在街沿上端出一窝鸡仔，嫩黄的鸡仔绒球似地在她的身边钻来钻去，好不惬意。有的也缩起头，愣愣地看着被雨水打湿的人间，好似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有的便瞪圆了眼睛，看着细雨里绯红的石榴，母亲怎么唤，也不转弯。厌了，才自个踱着碎步缓缓回来。看得出，老母鸡极具仁爱之心，哪一个鸡仔丢了队，它便深情呼唤，直至归来。阳光并不明亮，母亲注视鸡仔的眼神却冲淡平和。

　　每年四月，母亲总是会让老母鸡孵出一窝一窝的小鸡仔。每一个晨昏，都会看见母亲在街沿上抛下玉米粒子或者糠粉伺候它们，这景观一直驻扎在我心里。后来，我离家了，对母亲说，别喂那么多鸡仔，辛苦。母亲总是笑而不语。

　　农家的四月，我甚是喜欢。只要一想起它，就能够让焦躁的情绪徐徐地静下来。可以令枯燥的心恍然顿悟。

　　古人有诗云：绿遍山野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多美好恬静的乡村图画啊。原本素淡的日子，只要心念善美，也能在尘世中看出花来的。这就是每一个人梦中的江南，风景迤逦，让人思念无限的江南故居。

　　读到这样的诗句，我想起了风景画特别厉害的画家——林风眠。他不画宏大的自然景观，常作近景特写。他的画多有自然的乡村风情。如《收割》，《鹭鸶图》，《静物》，画里线条简洁，意境美好。虽然他一生颠沛流离，可内心依然空灵而美好。再苦涩的环境里，他也坚持着，始终相信自己定能看到一个清明祥和的人间四月天。他将自己美好的心念留在画中了。画里的光阴是温暖如春，或净似早云，这样的画作是爱的定义。

　　爱，才是人间最美的字眼。一旦盛开，便芬芳满天涯。

　　正如林清玄先生在《心田上的百合花开》写道：我是一株百合，不是一株野草。唯一能证明我是百合的方法，就是开出美丽的花朵。

　　这样的思辨，不曲高和寡，不故作深沉，如盛在青瓷碗里的盈盈露珠，剔透明澈，照人心怀。

　　有人说他的字若烟若水，我却说，雅致明慧，如莲如月。让人顿悟，乃至仁慈，宛若走在万木葱茏，莺歌燕舞的人间四月天。

　　哦，心美，人间处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