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枫长篇小说《章子客》结构艺术

　　  文 | 中坡

　　小说的结构是指小说各部分之间的内部组织构造和外在表现形态，由小说三要素之一的情节延伸而来。长篇小说《章子客》人物较多(除过路客外主要人物有20多个，成篇的叙述者有7个)，情节丰富，有些情节环环相扣，有些推波助澜，有些首尾呼应，有些恰似飞来石镶嵌得恰到好处，扣人心弦且极富小说张力，体现了作者驾驭现代小说的高超技巧。

　　近现代小说，较多地摒弃了由叙述人完整描述故事的单一方法，往往打破故事情节的顺序结构，仿佛刷短视频，不断给读者制造新奇感。任何试图跳跃式、囫囵吞枣式、一目十行式“走捷径”的阅读方法，最后只是“一头雾水”。《章子客》正是如此。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该小说没有目录，读起来很不习惯。受传统小说影响，读者习惯先看目录了解整书结构轮廓后，再决定进行细读。笔者一开始也提出了疑问，作者笑而不语，只说是编辑的安排。一鼓作气读完整篇小说，终于明白了编辑的良苦用心：《章子客》就是要一口气读完，读完后很多疑问自然而然就会消解，而读者也在这过程中收获柳暗花明、豁然开朗、恍然大悟式的快乐。

　　这种阅读的快乐，源自作者高超的写作技巧。首先是成熟的复调叙述手法。复调叙事这一概念自20世纪60年代初期开始兴起，已经有六七十年的历史。当代著名作家贾平凹《病相报告》、莫言《檀香刑》等都有成功经验。评论家认为，复调叙事能较好地衬托出人物内心世界的丰富性和复杂性。或许是有过多年记者经验，作家魏枫尤其擅长人物心理描写，对第一人称主观叙事驾轻就熟，人物刻画轻松切换，写谁是谁，仿佛优秀演员“演谁像谁”，早在2021年出版的《金匠一号》就已大放异彩，知名作家姜贻斌曾评价：“在他的驾驭下，书中的细节刻画张弛有度，人物心理描写细腻传神，故事更是引人入胜。”

　　其次是清晰的主线结构。《章子客》有两条清晰的主线，一明一暗，相互交织，引人入胜。明线以12・9重大交通事故为轴，按“事故发生-初步协商处置-事故原因调查-请求合理赔偿-成功得到赔偿款”的线索，将小说的绝大部分人物和情节囊括进来，脉络清晰，展现了主人公张钦敢于担当、嫉恶如仇的性格，刻画出湘中打鼓垄章子客群体“权利、责任、信用、担当”的文化特征。暗线以主人公成长和蜕变为主线，按“童年-少年-成年-壮年”展开，讲述了张钦从单亲家庭小男孩成长为章子客带头人、村主任的心路历程，通过描绘他在打鼓垄的生活和外出打章子的经历，探讨了人性的复杂性和命运的不可预测性，反映出章子客特有的生存哲学。

　　再次是精彩的支线穿插。除了两条主线，《章子客》至少还布置了五条支线结构，如同树干盛开的亭亭枝叶，使整个小说更加圆满、更加多元化。支线之一成小山不辞辛劳寻找族谱，既引出了交通事故发生的时间地点，又从侧面暗示出交通事故肇事者另有其人。支线之二少年张钦和忍冬的懵懂恋情，侧面烘托出章子客家庭长期分离之苦。支线之三何石涘梦幻之旅，挖出了当地一段历史风土人情，读来心酸又有趣。支线之四易晓红四处借钱给丈夫治病，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最终丈夫复明，赞美了不离不弃的美好爱情。支线之五张家山用私人腰包无偿帮助受害者，反映出湘中打鼓垄淳朴的风土人情。此外，小说综合运用倒叙、插叙、悬念、梦幻、留白甚至意识流等手法，有机穿插了智斗吴兵、勇斗东北虎、驼子自杀、吕波帮忙、清账行动等精彩情节，一波三折，或让人动容、或让人愤怒、或让人热血沸腾，字里行间流淌着近似戏剧性的张力。

　　汪曾祺先生有云：小说结构的特点，是随便。他本人的作品也是远离宏大叙事，回到小说之“小”。时代要求，艺术创作的基本态度是走入生活、贴近人民。而农村人民的真实生活相对是简单的、琐碎的、片段化的，没有战场的宏大场面，没有大家族的兴衰荣辱，没有都市生活的光怪陆离，如何写?笔者认为，魏枫在长篇《章子客》中作出了有益探索，即复调叙事加主线脉络和支线穿插结构，使得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始终保持高度的兴趣和紧张感。这种创作匠心，宛如章子客精彩绝伦的打章技巧，必将增加现代小说的吸引力和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