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科学家周光召的故乡情

　　  易凤葵

　　8月18日，我接到北京的朋友的电话：“周(光召)副委员长昨天走了，悲痛!”周副委员长是我们宁乡人，世界级别的大科学家。在他生前，由于工作关系和特定机遇，我曾多次见到他，并恭请他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部新《宁乡县志》作序，还专程在北京向他当面汇报，他的音容笑貌和拉家常式的亲切话语仿佛就在眼前。故而一直以来，作为家乡晚辈，我们非常关注他的社会活动和高龄健康。前不久注意到，今年5月14日，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研究所和北京应用物理与计算数学研究所还联合举办了周光召学术思想座谈会，评价他“理论物理的科学贡献主要集中在两个时期：莫斯科杜布拉联合核子研究所时期，提出了相对论性螺旋散射振幅概念，以及推导出赝矢量流部分守恒定律(PCAC)的奠基性工作；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研究所时期，系统发展了非平衡态量子场论的闭路格林函数数学形式，以及量子场论的大范围拓扑性质。”会议公认他为“世界知名理论物理学家”“卓越战略科学家”“优秀的科技管理者和领导人。”

        当时，当我读到科学家们对周老的评价和对他所表达的敬意时，一方面为宁乡这块红色热土不但诞生了刘少奇、何叔衡、谢觉哉、欧阳钦、陶峙岳、甘泗淇这样的老一辈革命家和高级将领，而且还能从这方山水走出周光召这样的“两弹一星”功勋科学家并成为国家领导人而无比自豪；同时，根据生活经验判断，似乎预感到周老的身体可能很不好了而心存紧张。前几天这一最难接受的时刻真的来了，作为与他和他夫人郑爱琴老大姐有过多次交往的故乡人，他的离去多么让人不舍，故乡人民永远怀念他。

　　周老这位大科学家是今宁乡双江口镇檀树湾人，他的祖辈和父辈都曾在这里居住和生活，周老在六岁时离开故乡到长沙和外地求学。乡情滔滔，故土难忘，他在晚年曾四次回到故乡看望父老乡亲和拜谒先人坟墓。

　　第一次回乡是1988年初冬，他利用在长沙参加一次重要科技工作会议后的时间回到阔别已有54年的故乡。傍晚来到县城，时任县委书记宇庆华、县长梁建强等迎上前去，他很激动，说：“家乡好，少小离乡老大回啊!”来不及在招待所用餐，就饶有兴趣地在接待室与县领导们叙谈，询问乡亲们的生活，财政收入有多少，科普工作开展得怎样?县长梁建强汇报说：这些年通过改革、引进和强化科技培训，生产力有很大提高，工农业生产实现了快速发展，粮猪生产稳居全省第一。他听后很高兴，说家乡是个好地方，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古代出过状元易祓，当代又出了少奇同志和党的一大代表何老，还有谢老、欧阳钦、甘泗淇和陶峙岳几位开国老将军，要文有文，要武可武！县委书记宇庆华激动地说还出了您这位大科学家，是家乡人民的骄傲。周老谦逊地说，真正骄傲的不是我，而是少奇同志等老一辈革命家，是家乡的父老乡亲。

　　宁乡领导在向周老的汇报中，梁县长说，我县的粮猪生产虽然发展较快，但县域经济仍然是农业大县，工业是一条短腿，科技第一生产力有更大潜力。周老认为有这个清醒认识很好，要围绕产业结构抓调整，抓人才培训，上台阶，上水平。他提出只有明天一天在家乡活动，明晚还另有安排，离家久了回乡看看，想看几家科技含量较高的企业，以便了解宁乡科技发展的潜力和方向。

　　第二天上午我们陪同周老考察了宁乡石化厂。厂长黄泽仁汇报了产品情况并参观了生产车间，周老总是从科技创新角度询问生产过程和如何从粗加工到精加工再到提高市场份额和创汇，无处不体现著名科学家独到的行业眼光。

　　这天，他还满怀深情回到离县城10余公里的檀树湾老家寻找少年足迹。他的祖居在一处叫玉金山下的地方，这里山峦葱茏，小溪东去，流水潺潺，田园锦绣，一条号称60里长冲的乡间小道直达洞庭湖滨的朱良桥。只可惜由于岁月变迁，故宅在农村大办公共食堂时槽门和正屋都被拆除了，只剩下一间杂屋和几堵砖墙。周老告诉我们，他的父亲周凤九，是公路工程师。他6岁离乡后到长沙和外求学一直没有回来过，离开这里已经50多年了。他努力追寻少时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堵残存的砖墙，情深深，意浓浓，儿提往事如在梦中。离开故宅遗址，他来到塘边的一棵古檀下，向我们讲述少时在树下玩耍和帮发小放牛的情景。他深情地望着这棵古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而不远处的另一棵树则有些枯萎，他对县长梁建强说：树木有益于人类，要爱护山林，保持生态平衡。

　　当地乡亲知道周院长回乡来了，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他的身旁。他和大家一一握手，其中一位姓刘的老农，居然还记起来是他少时玩伴，非常高兴，嘱咐他年纪大了保重身体！接着他顺着弯弯山道登山寻找祖墓，并鞠躬表示怀念。

　　周老在这次回乡六年后的1994年7月，又利用在长沙开会的机会再次回到故乡，我至今记得在县委县政府新办公楼二楼会议室，他再次非常高兴地与班子成员见面并听取家乡情况介绍，没有架子，没有官腔，慈祥可亲，如沐春风。

　　时间又过去了将近10年，这期间，经国际小行星命名委员会审议通过，将由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观测发现的小行星3462命名为“周光召星”；周老获评“两弹一星功勋科学家”荣誉称号并担任了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周老由著名科学家到成为国家领导人，他不忘初心，家乡情怀依然是那样光彩照人。2003年，经过深思熟虑，他作出了一惊人之举，将国家授予他的“两弹一星”勋章捐赠给宁乡一中永久珍藏，以此激励家乡学子修身报国。当宁乡一中时任校长欧阳才从周老手中接过这枚代表国家最高荣誉的奖章时，周老说我把这个奖章送给我们宁乡最好的中学是基于这样一个考虑，“我想起一个故事，在农村的一位母亲送他儿子上前线时，她说她最希望得到那就是希望儿子把军功章寄回来。想到这一点后，我相信宁乡的父老和这位母亲的意愿可能是一样的，所以我决定把我这一生最珍贵的奖章拿回来贡献给宁乡，来回报宁乡父老对我的厚爱。”“这个奖章它代表的是几十万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经过长期奋斗的结果。我们获奖只有23个人，只是他们的代表。当年参加这个工作的几十万人，他们最希望的是什么？他们最希望的是想把这一生贡献，在这个贡献的过程中间，感受到的一种精神，能够传递给年轻的一代!”“要使得这种精神在年轻的一代中间能够不断发扬，不断壮大。我想再过几十年，在今天的平台上，一定有一中的校友们在这里向未来的同学们汇报你们在振兴中华所做出的丰功伟绩。今天在座的很多同学，一定有很多能够成为中华民族的英雄。我祝你们成功!”

　　这就是这位从宁乡走出来的大科学家的家国情怀和故乡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