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杰:鲁迅先生若在
文|刘春杰 南京书画院院长 金陵美术馆馆长
美术界长期以来几乎没有真正学术上的批评,批评家们多是为雇佣者歌唱;倘若有了批评,大概又夹杂着人身攻击,或拉帮结伙的争斗。展览前言、报道、展评,也包括为展览所出版的画册缺失批评。然而,我在首届鲁迅版画大展的前言里竟然写了批评的话,当然属于例外。
杨锋教授在版画界算是资深人士、权威人士,拥有话语权。以他的角色,理应像他的长相,一团和气,好话连篇才是。但他前些年却说了很多“狂话”,不顾身份,与慈祥的模样相比,他也是“狂人”。
比如他说:“现在的版画,已经是版画家的版画了。”再如:“那些媚俗的作品是版画的毒草。”之后,他又写了篇“以鲁迅的名义叹息”,说:“当代中国版画需要狂人”……读罢,深有同感,更觉得他是对的,且充满着对这个行当的忧与爱,我们当然知道他归根结底是爱。最近有了些许的遗憾,我发现他突然变得“和蔼可亲”了,真是令人疑惑的事情。
鲁迅先生离世已经八十九周年,因了血缘,周令飞先生无比热爱他,也包括他爷爷倡导的版画;他传播鲁迅精神,也常常向世人推介版画。在一次艺术活动中,苏新平先生反省版画是否忘记了鲁迅?远离了鲁迅精神?少了责任与关怀?王华祥则尖锐地说道:“版画是动刀动枪,是精神性的艺术,不是绣花,缺少勇气与担当,如何做好版画?”“鲁迅版画大展”举办了两届,尤其首届展轰轰烈烈地热闹了一回。然,由于经费诸原因,没有再持续。令飞先生不依不饶,当面问,电话问,还向有关领导告状,他完全不理会什么原因。如是,以鲁迅的名义,办一个更宽泛意义的版画大展被提到议程。做鲁迅版画大展亦是周令飞先生一直以来的愿望,为他还愿的同时,也用鲁迅精神刺激一下我们的精神,何乐而不为?鲁迅先生若在,也许会给以上几个版画人用毛笔写一封信,问候他们;也许会请他们到大陆新村寓所喝上几杯黄酒,聊一下版画进程;也许写篇杂文,骂几句,你们这般躺平,并非我所希望!
其实版画人从来没有忘记鲁迅,因为在版画作品与活动中,他仍然频频出现。也许为了追求细密与繁复、清新与时尚,或者过于走入了技艺的精湛,我们的版画变得好看了、细腻了、巨大了,甚至模糊了绘画的边界。不仅如此,在大学里,在艺术学院里,设备齐全而先进,业态发达,版画专业达到空前繁荣。新兴版画以反对艺术精英化开始,如今却重回“精英”。透过五光十色的画面表层,深究作品思想与作者的诉求,不可否认的是,版画磨平了棱角,远离了现场,态度变得暧昧与模糊,与鲁迅当年希望版画远行。但是我以为,版画巨大了,模糊了版画的边界是好的,只要有版画精神便好。
曾记得,南京大学缪斯基金为“第二届鲁迅版画大展”特别组织专项学研活动,来自南京师范大学、南京艺术学院、南通大学、燕子矶中学、金陵中学、东山外国语学校、南京一中的学生代表在专业老师的讲解下参观学习:南京市聋人学校的朋友们也在志愿者的陪伴和解说下,感受到版画的艺术魅力。他们为何而来?可以肯定地说,绝不是来研究版画技术的,他们想看到今天的版画艺术。
中国新兴版画一开始就拒绝庸常与妥协,以微弱代言坚硬。我们理应重拾版画精神,让微未荣耀。毫无疑问,版画是高度精神性的艺术,优秀的版画与经典诗歌一样,是艺术的舍利子。版画艺术出于版画,但不完全等同于版画;当代版画脱胎于古版画,但别于古版画。黄永玉先生曾对我说:“你刻了那么多鲁迅,好玩”。谈及九十年代后他不再创作木刻时说:“版画后来不好玩了”。深究先生提及的“好玩”“不好玩”的真实含义,显然是指向幽默、生动和态度。“玩”的表层之下隐匿的是严肃,还有精神。没有态度的版画如同丢失灵魂的躯壳,留之何用?
湖南李自健美术馆与长沙师范学院美术与设计学院以极大热情参与当代版画格局构建,去年就决定举办“第三届鲁迅版画大展”。不仅如此,在征集作品规则上展现大气与开放姿态,反常规邀请大件、巨幅作品参展。可谓不出手则已,出手则不凡。这与我们的一贯主张不谋而合:以独立视角体察个我实践、以持续展览发出不同声音、以集合多元唤起力量、以书写见证生成文献。我们是实践者,也是记录者。记录,就是意义。刀刻笔耕的印迹,都是我们的年轮。小事儿做久了,就是大事业。做比说大。何况,“鲁迅版画”大展不是小事儿。
>>我要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