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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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可

   当鼓书艺人喉头的歌声被翻腾的心绪所扼住,当一只伤痕累累的鸟执意用破碎的喉咙嘶鸣,当带血的手毅然要去拥抱整个升腾的民族时,我们应当醒悟:深重创伤必然压抑表达,但坚韧灵魂终将爆发其声音!

   老舍笔下失语的艺人,内心翻江倒海却无法发声;艾青诗中那只鸟,执着地用嘶哑喉咙歌唱;穆旦笔下带血的手渴望拥抱升腾的民族——这组被压抑的声音,如穿越岁月而来的深沉回响,共同揭示着一种不屈的民族精神,深重的创伤虽曾使表达暂时喑哑,但源自灵魂的坚韧意志,终将如破土春雷,迸发出无法扼制的生命强音。

   创伤的骤然降临,常如沉默的巨石,阻遏情感的言说,导致表达最初的窒息。这并非懦弱或失败,恰是人类面对巨大震撼时如浪冲击的本能。老舍笔下艺人那喉头千钧重般的无法开口,真切映现出内心风暴被外力骤然封冻的普遍瞬间。历史上那位徘徊于汨罗江畔的屈子,其“行吟泽畔,形容枯槁”的背影,亦镌刻着同样痛彻心扉的无言——面对国殇巨变与理想粉碎,那承载万语千言的博大胸膛竟曾长久失声。

   然而,天地间最坚韧的力量恰在绝境显现:灵魂深处的不屈终将刺透那沉默的厚壁,纵然喉头嘶哑亦要发出生命存在的证词!这是从窒息中奋勇挣脱的精神涅槃。艾青那只“用嘶哑的喉咙歌唱”的鸟,正是这种力量最精炼的诗意象征。回溯千年时光,身受奇耻宫刑的太史公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刻骨倾诉:“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痛楚如毒蛇噬心。但他最终选择了将个体苦酒酿成千秋甘露:“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当《史记》的光芒穿透黑暗,那如椽巨笔的每一次划动,无不在向历史宣告:生命可以被打倒,但尊严绝不跪伏!伤痕累累的表达如同凤凰浴火,发出灵魂最不屈的嘶鸣!

   当这些饱含血泪与意志的声音终于挣脱喉头的枷锁,它便注定不会困于个人的悲欢。这份源自苦难深处的声音,最终融入更浩瀚的民族精魂中,化为照彻集体前行的灯火。穆旦诗中“带血的手”所拥抱的,不仅是个人的创痛记忆,更是与民族新生同频共振的脉搏。近代中国的茫茫暗夜中,鲁迅先生弃医从文的选择本身就是一声惊雷——他感知着最深沉的“无声”中国,却毅然以笔如刀:“于无声处听惊雷”。他那些如泣如诉、浸满深切悲悯与孤愤的文字,穿透一个时代的精神铁幕,最终唤醒了“华夏魂”的觉醒与新声。鲁迅的“声音”终于化作最响亮的钟声敲醒整个民族。

   从老舍笔下艺人沉重的喘息,到艾青病鸟执着的嘶鸣,再到鲁迅那穿透沉沉黑夜的惊雷——这绝非偶然的文学意象,而是一曲由人间真实谱写的精神壮歌。无论司马迁含辱著史,屈子行吟泽畔,还是千万个曾被缚住喉咙却在沉默中蓄力的灵魂,正是这每一次于绝境中破茧而出的带血呐喊,如同穿云裂帛的惊雷,击碎时代的死寂,熔铸成民族精神的脊梁,照亮我们共同穿越的漫长黑夜。每一次无声处的爆发,都在向世界宣告:人类的尊严在深创后愈发震耳欲聋,精神的火种在暗夜中愈加辉煌!


【作者:王可】 【编辑:张辉东】
关键词: 暗夜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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