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病逝 享年90岁(视频)

  长沙晚报掌上长沙12月14日讯 据海外网消息 台湾媒体报道,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12月14日因病去世,享年90岁。2016年12月,余光中先生曾接受长沙晚报的专访。

  余光中:一首《乡愁》穿过台湾海峡,也穿透人心

  周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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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艺术上的多产者,左手写诗,右手写散文。他的作品风格不一,其诗风更是因题材而异。一首《乡愁》穿过台湾海峡,也穿透人心。邮票、船票、坟墓、海峡的诗歌意象伴着很多游子成长。在晚报的橘洲副刊版面,你经常可以看到他的作品。透过我们,你会发现:海峡太浅,中华文化根深,谁也无法阻断文化血脉。

  1999年9月19日,长沙,秋雨如丝。71岁的台湾诗人余光中站在岳麓书院的讲坛上,眼角微润。望着台下近四百位慕名来听演讲的读者,他怜惜地说:“风也听见,雨也听见。我非常感动有这么多朋友冒着风雨来岳麓书院听我的演讲。下面看起来,好像一个盛开着青色、蓝色花朵的花园。我这一生的演讲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场面,可以说,这一定是将来最值得记忆,也最值得向我的朋友和学生来形容的经验。”

  

  “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么说,一片瓦说千亿片瓦说,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打,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

  ——《听听那冷雨》

  十几年前长沙的那场秋雨,让余光中感受到了长沙人民对他的热情——几百位读者尽管身穿雨衣,但秩序井然,大家兴致勃勃地站在雨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文化洗礼。余光中演讲了两个小时,虔诚的读者就在雨里站了两个小时。演讲结束,意犹未尽的读者们簇拥着余光中请他签名。因围观者太多,考虑到余光中旅途辛劳且年事已高,组织方欲上前劝阻,余光中却说:“这一次如果不一一给听众签名,我将负疚一辈子”。

  温文尔雅、学贯中西、博闻广记、心怀慈悲,这是余光中首度访湘留给长沙人民的印象。

  余光中爱读者,爱听众,他不愿意辜负任何人。再大的风雨,也阻拦不了这场文化盛宴的进行;索要题字的人再多,他的字永远工工整整。

  那天,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我有幸在千年学府岳麓书院聆听余光中先生畅谈“艺术经验的转化” 。余先生外表儒雅冷静,演讲起来却豪情万丈,台下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说起余光中,不得不提《乡愁》这首诗。1971年1月21日夜晚,余光中在台北厦门街的旧居内,回顾自己的人生历程,思念祖国亲人,诗情澎湃,仅20分钟,《乡愁》一挥而就。

▲著名主持人陈铎朗诵余光中名作《乡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乡愁》不仅体现了诗人对包括地理、历史和文化在内的整个中国的眷恋,也道出了众多海外游子的心声。

   二

  “宁静的深夜你听,河口隐隐传来海啸,而河源雪水初融,正滴成清细的涓涓,再长的江河终必要入海,河水不回头,而河长在。

  ——《七十自喻》

  余光中说:“我把生命比喻为一条长河,像长江一样,最后一定会汇入三角洲,出海口,可是回顾起来,有很多支流来会我,像湘江、汉水这么多,然后在很安静的晚上,我也会想到当初,我的源头是怎样。”

  作为华文世界的文学大师,余光中历经半个世纪的创作而艺术生命长青,年华虽老但赤子之心犹在。

  纵观余光中的人生历程,不难看出他一路的辗转和漂流。

  余光中祖籍福建永春,1928年10月21日生于江苏南京,在秣陵路小学读书(原崔八巷小学)。1947年,19岁的余光中考入金陵大学外语系(后转入厦门大学)。1948年,20岁的余光中发表第一部诗集。1949年,随父母迁香港,次年赴台,就读于台湾大学外文系,1952年毕业。 1953年,余光中与覃子豪、钟鼎文等人共创“蓝星”诗社。1956年,余光中开始在大学任教,与范我存女士结婚。1961年赴美进修,获爱荷华大学艺术硕士学位。历任师大、政大、台大教授以及美国科罗拉多州寺钟学院客座教授、香港中文大学教授,台湾中山大学文学院院长等。

  余光中的人生羁旅既有痛苦的逃难,也有主动的选择,这使得他的诗歌题材相当丰富。在长期的流浪和漂泊中,在中西方文化的不断碰撞中,余光中以中国传统文人忧国忧民的意识,对中华同胞怀着血浓于水的深厚感情。

  在文字表达上,余光中的文风因题材而异,表达信念及理想的文字铿锵有力,描写乡愁和爱情的作品则细腻缠绵。

   三

  一个岛,算不算你的家?一眨眼,算不算少年?一辈子,算不算永远?

  ——《江湖上》

  余光中在意象世界里反映现实,在现实世界中反醒人生,在文学领域独树一帜。作为长沙晚报读者最喜爱的诗人,《长沙晚报》对余光中的动向一直很关注。

  记者第一次致电余光中,余先生刚好外出办事,是他的夫人范我存女士接的电话。她的国语亦带着淡淡的南方口音,语气绵柔,她约我次日上午9时再联系。

  次日,余光中先生果然依约等在家中。作为当代文学大师,余先生毫无架子,得知我来自《长沙晚报》,他好脾气地问:“我能做些什么?”于是,我与余光中先生有了这次难得的交流。

  访谈结束时,余先生嘱我有事可与助理林禹彤联系,还让我复述联系方式,确认无误这才安心,对后辈的关爱之心可见一斑。

  与余先生交谈,感觉他是一个唯美主义者,对于美的人、事、物,均十分敏感,耳目所及,自成妙谛。“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 “我的血系中有一条黄河的支流”“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余光中对祖国的爱深沉、饱满、热烈。

  正如他在一篇散文中写道:你以中国的名字为荣,有一天,中国亦将以你的名字……

  【对话余光中】

  长沙晚报:我有幸聆听您在岳麓书院的演讲,那天您提到:一切艺术创作,包括文学作品在内,在我们的心灵活动中,大概需要三个条件:第一个是知识、第二个是经验、第三个是想象力。知识、经验再加上想象力,才能产生好的文学作品。您的诗充满想象,请问您如何去捕捉生活中的诗意?

  余光中:想象是一种广泛的同情,你不仅可以同情别人,这种同情还可以延伸到植物、动物,想象主要是联想。你写树就要变成树,艺术家一定要设身处地进入万物,与他们同在,这就是想象力的可贵。

  长沙晚报:您戴着诗人的桂冠步入文坛,后来写了不少散文,还编译了许多国外作品,在您的文学生涯中,究竟哪样才是重头戏?

  余光中:我开始是写诗,很用心地写诗,后来写散文,发现我的读者对我的散文也很欢迎,同时我还翻译了很多书,也写过很多评论,所以诗、散文、评论和翻译是我写作的四度空间。

  长沙晚报:您觉得诗与散文之间的联系是什么?

  余光中:许多古人写诗行文都很好,可谓诗文双绝。唐宋八大家里面,就有几个很了不起的诗人,如韩愈、柳宗元、苏轼等,说明中国古代就有良好的文化传统,诗和散文写得好的人不少,而且古人写美文也很好,这个在西方很少。

  长沙晚报:您曾多次入围诺贝尔文学奖,文学成就海内外共赏。您曾说,一个作家能被自己的民族接受,就是最大的光荣,您怎么看待一个作家的民族使命感?

  余光中:作家不一定要得诺贝尔奖,没得诺贝尔奖的未必不是好作品,比如写《红楼梦》的曹雪芹,他就没得过。西方国家以本国的语言文字评选诺贝尔,而我们用翻译的文字参选,这中间很不平衡,也不公平,我认为,我们应该把诺贝尔奖看成西方文学奖。

  长沙晚报:有人说写诗需要激情,是年轻人的专利,而您年过八十仍笔耕不辍、佳作不断。您在写作中遇到过瓶颈期吗?您是如何化解这种矛盾呢?

  余光中:中国人最怕江郞才尽,什么叫江郞才尽,就是你到后来,没有新的主题出现,也没有新的共鸣,也就是那一天,你觉得生命没有那么可贵,生命没有那么多彩多姿。如果你觉得生命可贵、如果你觉得母语可贵,你便会找到创作的源泉。

  长沙晚报:请谈一谈您眼中的湖南?

  余光中:千年学府岳麓书院在长沙,是中国古代四大书院之一,自古以来,湖南就是中国文化重镇。政治上,湖南也出了不少名人。五岳之一的衡山也在湖南。山水之胜,人杰地灵!

  【人物名片】

  余光中,祖籍福建省永春县,1928年生于江苏南京,1949年随父母迁香港,次年赴台,就读于台湾大学外文系。要诗作有《乡愁》、《白玉苦瓜》、《等你,在雨中》等;诗集有《灵河》、《石室之死》、《余光中诗选》等;诗论集有《诗人之境》、《诗的创作与鉴赏》等。其中《乡愁》一诗,因为形象而深刻抒发了游子殷切的思乡之情并富有时代感而受到人们的喜爱和赞赏。

  楚臣的龙舟万桨扬波

  ——余光中诗歌新作编辑侧记

  奉荣梅

  “楚臣的龙舟万桨扬波/却年年回到江南”。在龙舟的鼓点即将敲响的端午节前夕,湖南著名诗评家、作家李元洛先生,为本报约来了台湾著名作家、诗人余光中先生的《颂屈原》等四首诗。其中的《颂屈原》《阿里朝山》《谁来晚餐》三首尚未在大陆刊发,只《卢沟桥》曾以《有狮为证》为题刊发于《上海文学》2013年第4期,现诗的标题与诗句均有较大改动。

  余光中祖籍福建泉州市永春县,1928年生于江苏南京,1948年随父母迁香港再赴台,就读于台湾大学外文系。他与覃子豪、钟鼎文等共创“蓝星”诗社,先后在台湾及香港两地大学任教,现任台湾中山大学文学院院长,去年,余光中受聘为北京大学“驻校诗人”。

  “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这是余光中的散文集《青青边愁》中一文《诗魂在南方》的名句。余光中与湖南有缘,李元洛说:“云梦泽的楚云自小就氤氲在他的心头,屈灵均的湘雨也早就滂沱在他的心上”。余光中曾四次来湖南,在李元洛的陪同下,足迹遍及长沙、汨罗、岳阳、常德、张家界、石门等地,并在岳麓书院演讲。今年85岁的余先生,自1951年写《淡水河边吊屈原》之后,60年来先后来写过8首诗咏屈原,《颂屈原》是其第九首。

  余先生曾在文中说,大陆最早介绍他的作品的两个人,一个是湖南的李元洛,另一个是四川的流沙河。今年76岁的李元洛,1982年发表于山西《名作欣赏》的诗评《海外游子的恋歌——读台湾诗人余光中的和》,是大陆第一篇评论介绍余光中诗歌的文章,从此“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在大陆传唱。自1983年起,李元洛与余光中开始通信,30多年间鸿雁传书40余封,多次港台聚会,他还撰写了余光中的诗评十几篇,印象记和访谈多篇。

  谁来晚餐

  断茎残梗的粗沙地上

  有一具蜷曲的躯体

  在爬。畸形的四肢

  在困难地蠕移,几乎

  撑不住重大的头颅

  像一只黝黑的病蛙

  又像是蝙蝠,只剩了骨架

  再也飞不起,趴在地下

  苏丹太荒瘠,非洲太大

  它只能勉强地一寸寸爬

  爬,爬,爬,比蜗步更慢

  终于力尽了,降服给热沙

  五码外,早落下一头秃鹰

  管它弃童,饥童或病童

  锁定了他稳赢的猎物

  那黑童仆而再继

  倒马拉松式的慢爬

  无神可祷的长空下

  仍梦想着辽远的救济站

  还在等它,却浑然不察

  仅仅五码之外,背后的猎者

  尖喙,利爪,远比联合国近

  也饥肠辘辘,也正在等它

  一扑就到口的晚餐

  ——2013年年4月30日

  高雄市美术馆

  普利策摄影奖观后

  阿里朝山

  一缕芬多精牵我的鼻子

  神木长老所派遣

  一路盘旋又回转

  把我诱上了阿里山

  两千米海拔的驿站

  九重葛和一叶兰,迟樱

  和杜鹃,一一来招呼

  用芬多精或是芳多精

  用近馥或是用远馨

  来宠上山的凡人

  一番惊宠,终于入了境

  只觉得参天高寒有树影

  向人幢幢地围来

  提醒我,黄昏的典礼

  由夕照亲自点名,所有的云

  都一定出席,不可错过

  便排我在现场的一角

  屏息见证,壮观了全程

  直到霞旌和霓旗,纷纷

  拥走了耀眼的日神

  当晚,主客都约定

  冒更冷的凌晨起身

  到更高的塔山对面

  去迎接前夕送走的

  日神更气派的凯旋

  才五点,人影已危布在绝巅

  桧柏森森也难掩

  炼丹炉渐旺的火光

  看台上乍一阵喝响

  它来了,它来了,它来了

  那许多先导

  那许多随扈

  那一切招展

  那一切部署

  那慑人的排场

  那骇目的揭幕

  ——2013年4月23日

  卢沟桥

  你见过西方的狮子吗

  铜雕的万兽之王

  踞守着陵墓或殿门

  或保卫汇丰银行

  竣拒贫户的高阶

  那长鬣披肩的气焰

  曳着劲尾,栩栩如生

  时常,会令人暗吃一惊

  旋即又觉得不值一笑

  毕竟是假的,当不得真

  中土的狮像多用石凿成

  镇守的也是牌坊或庙门

  却首大于身, 不成比例

  前足控球的雄姿,比美

  龙爪攫珠的气势

  不然或按着幼狮, 威武

  而不失仁慈,而有时

  幼狮会戏弄母亲胸前

  悬挂的铃铛,甚至恃宠

  会攀附在母亲的肩上

  狮口常开,排齿那么整齐

  简直几何化了,有些可笑

  但为何我会更加怕他

  为何会认定他只要一吼

  会传遍阴间每一个角落

  牛鬼蛇神都肃然而恐

  认定我身后如果有坟

  不妨有一尊能来坐镇

  今年九月有北京之行

  两个不忘抗战的儿女

  (背负过南京大屠杀

  仰望过重庆大轰炸

  梦魇深处仍可闻当年

  逃难的歌声,义勇军进行曲

  一唱起,仍能教心血沸腾

  仍感觉少年的天上

  轰炸机远多于风筝

  夷烧弹的炼火烈于彩虹)

  最先去吊的一处“古迹”

  便是这卢沟桥,早在元代

  马可波罗已叹为观止

  抗战的第一枪从此开始

  天上有七七,织女牛郎

  地上有七七,国破家亡

  卢沟桥,大难的见证

  七百头狮曾激发吼声

  我一路怆然,踏过这古桥

  半公里的祭拜,带抚带拍,

  顽石虽冷,抗战仍热

  触手鬣张目嗔的神情

  七十年后犹炽着余怒

  “委屈你们了,不甘的狮魂”

  健忘的后代早已忘怀

  深深地,唯你们记住

  牢牢地,唯你们守住

  七十年久的风霜蚀刻

  唯你们,刻骨地,仍记住

  ——2012年12月29日

  2013年5月修订

  颂屈原

  王冠不锈能传后几代呢

  桂冠不凋却飘香到现在

  秦王的兵车千轮扬尘

  何以一去竟不返

  楚臣的龙舟万桨扬波

  却年年回到江南

  ——2013年5月5日

【作者:】 【编辑:吴静波】
关键词:余光中 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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