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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报道(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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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路洒满阳光

      袁道一

      老家在湘中丘陵皱褶深处,进村出村一条破烂的马路,在记忆深处很多年,就像一根绳索不经意扔在稻香弥漫的田垄里,扔在水流奔腾不息的河畔上,扔在曲线并不玲珑的馒头似的山丘间,进进出出的人们疲惫不堪。

      一条破败之路,我走了好些年。上初中跑通学,一年四季晨起暮归,风里来雨里往,跑啊跑,磨破了鞋子,磕烂了膝盖,摔坏了书包,流下了泪水,翻滚过叹息。特别是在雨雪季节里,泥泞似一条细碎的长海,黏黏的泥巴如地下伸出的手,力气源源不断地牵扯我前行的步履。费力地拔出,又深深地陷入,反反复复,上课的钟声响了,我还在这片莫名的海里好像迷航的小舟,使劲地满舵开足马力,也无济于事。累了,酸了,尽力了,沮丧了。当时,年少的心如头顶的苍穹灰沉隐晦,无限艳羡一只无名鸟儿的优美滑翔,它们轻盈地掠过了一段长路。

      等到上高中,那时候要背米去学校,走路更是举步维艰。远远地看到拖拉机扭扭拐拐地从后方驶来,我暗自欢喜,急忙站在路侧。在拖拉机擦身而过之际,抱起米袋子狠狠地朝车厢里砸去,然后撒腿拼命追赶。最后,双手抓住车尾厢门,灵活地翻身而上,娴熟得如同老电影中铁道游击队员扒火车。成功了许多次,可扒拖拉机也不是每次都顺利,有一回当我抓住车厢门,拖拉机正好碰到一块大石头,猛烈地颠簸了一下,颠得我手一松,双膝跪在坚硬的地面上,两层裤子都磕破了,鲜血很快洇红了裤腿,使劲喊了几声,拖拉机不管不顾地开远。这该死的破马路,我咬牙切齿地发誓要远走,一定要离它远远的。

      我走远了,但不论走多远,我还是得回到村路上去,路那一头有年迈的父母牵扯我。参加工作后,每年为回家总是受尽颠簸、泥淖之苦。特别是回家过年,挈妇将雏,还要携带各色物品,每每一趟下来,不亚于难民之行。庆幸的是,时代的春风浩荡,不忘犄角旮旯,更没有忘记这条破路。很快,那条狭窄蜿蜒的村路,已经不再是机耕道,拓展成了六米宽的水泥路。青灰色的,看起来有几分肃穆,但通畅顺达,路上的小车和摩托疾驶而过。拐弯处都设置有警示标志,每隔一段距离都设有晒不到淋不到的招呼站。尔后,大伙儿买起了汽车,最不济也有代步的摩托,穿梭不息的是车辆,带来的是方便迅捷。

      如今,昔日破烂不堪的村路如今和城镇里的道路无异,曾经需要我从乡政府所在地行走一个小时到家的路途,开车不到十分钟,我就看到了父母满脸皱褶里溢出的笑意。笑靥里满是阳光般的温暖,那笑容也随阳光洒满了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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