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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是秤杆 心是秤砣(生活悟语)

      刘谋亮

      学校一放假,往日喧闹、拥塞的街道如道旁的梧桐树般清洁光溜。一连走过了好些早餐店,紧闭的大门让在寒风的裹挟中高一脚浅一脚蜷缩着走的我显得突兀。

      不死心的我,想把整条街道走完,去尽头拐角煎饼店看看,如果依然关门,那就干脆去商店买面回去自己煮,早、中餐两顿一起凑合下。

      尽头,风住了,店铺的卷闸门高高升起。看到探出头来的玻璃橱窗,温暖与激动忽至。“还是老规矩?”

      人未走近,橱窗后面的大妈已大声招呼,手上的刀却没因说话而停下,“唰唰”几下就已切好酱香饼,用袋子一装,连同一杯暖和的现磨豆浆递了过来。

      煎饼店是家夫妻店,老两口从河南来长沙十几年了,随着街道的变迁中间挪过几次窝,但总没挪出这条街。凭着手艺,养大了儿女,眼瞅着孙辈都大了,也没想过有别的大发展,只求把煎饼做得更香、更长久,等哪天做不动了,再回老家享福去。

      老人家卖煎饼从来不过秤,你说要几块钱,她就估摸着切几刀给你。你甭说切多、切少了,吃了后刚刚好。她就是这么个脾气,小店里她做主,用她的话说,都切了几十年,比秤还准。

      卖油翁“唯手熟尔”的故事如乡间的野草,无论古今,皆多不胜数。

      小时候,我就很羡慕父亲和母亲的绝活。父亲在自家作坊里烧制陶器,从挖土、制坯到担柴烧制,所有活计都必须自己干,烧制前,需要劈柴,买来大木头,用斧头一根根劈开。劈柴是个体力活,更需要眼力与经验,斧头在父亲的手里如臂使指,指哪劈哪,木头也挺听话,三下两下,偌大一根木头非常乖顺地成了大小匀称的细木条。每次趁着父亲有事走开,就举起斧子想尝试,往往刚刚举起,却被返回的父亲呵斥。因为太容易受伤了,一是小孩子力量不足,二是眼力不够,一斧子下去,要么劈不到木头,要么就是劈到了,却因把握不好木纹而只是钝打在木头上,这样一不注意,斧子会弹起而伤人。

      母亲的活就更绝了,乡下过年每年必磨豆腐,几户人家凑一起打,热热闹闹忙乎两三天,大过年的气氛全有了。跟过年沾上边,任何事情立马变得神圣起来,豆腐的好孬甚至成了预测来年气运的手段。豆腐能不能凝结成块,全靠石膏水下的比例到不到位。因此,下石膏水的师傅弥足珍贵,毕竟一家的气运全出于这一双手呢。母亲就是村里有名的掌秤师傅,尽管是需要精确到克数的活计,她却从不用秤,全凭眼力和感觉。神奇的是,无论哪一次,她从未失过手。

      我曾问母亲,为什么总是那么准?

      她说,做事、做人,不仅要靠手上一杆秤,更要凭心中的那杆秤,手是秤杆,心是砣。

      那时不明白这话的内涵,母亲也不细说,只让我多观察村里卖肉的屠夫。屠夫的准头真是好,好得让我心痒痒、跃跃欲试,但又很迷糊。每次,他跟人打赌的时候,一刀下去,秤一称,绝不会差上毫厘,简直是神乎其技。但是,每次真正卖肉的时候,顾客说好就要一斤,只要一斤,不能再多了。可是一刀下去,不偏不倚刚刚好一斤一两。这时,顾客皱着眉头,口头上喃喃道:“切多了,切多了。”但又没多出心理承受范围,到后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凭感觉砍的,谁能保证不失手?这就是我小时候非常不解的地方,那屠夫明明有那么好的准头,却屡次故意失手,这不是在败坏自己的威名吗?现在想来,那屠夫岂止是手艺好,还把人心摸得贼准呢!

      大妈手里的刀准,秤也准。街上来往的皆为熟人,哪个吃得多、吃得少,一清二楚。平时,面对长身体的学生仔,也由着他们的肚子来。

      “大妈,学校放假了,别家店都关门回家过年去了。你们怎么还没走啊?”

      “快了,快了,等对面那正在建设的楼盘放年假。不然,连我这都走了,那些民工去哪吃早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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