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年兵:归来

  抵达曾国藩故居富厚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堂前大片的荷花,红白相间,宛如一幅巨画。

  与同时代的读书人一样,曾国藩也曾苦苦追求功名,竭力走出乡野。即便几次考试不第,仍锲而不舍,终得金榜题名。

  身居高位后的曾国藩,曾两次回到荷叶乡长住。

  第一次是1852年,她的母亲辞世。彼时,曾国藩作为乡试主考官,正在从京城赶往江西的路上。途中他听到噩耗,请了长假,回到家乡为母亲守孝。不久却在家乡接到圣旨,让他办团练迎战太平军,从此他开始了刀光剑影的戎马生涯。

  第二次则是时隔五年之后的1857年,他的父亲辞世。当时,他又是在江西,在与太平军厮杀的战场上。他再次请假,回到了荷叶乡,为父亲守孝。

  从母亲去世到父亲去世的这几年间,曾国藩一直在与太平军厮杀。他屡败屡战,几次愤不欲生,经历了从挥斥方遒、意气风发到淡泊明志、心生退意的心路历程。于是,在父亲去世后,曾国藩两次上疏,请求在家终制,获咸丰帝准许。曾国藩回到家乡,亲自主持建造了一座二层砖木结构的小楼,取名“思云馆”,寓意“望云思亲”。此时的他,要做回一个与世无争、简单纯粹的文化人。

  然而,曾国藩并未能如愿成为处江湖之远的闲云野鹤。隐居一年后,他再次去往浙江办理军务。1864年7月,湘军攻陷被太平军占领长达十年之久并立为都城的天京,曾国藩的人生达到巅峰,被赏加太子太保、一等侯爵。但不过一月,曾国藩即向皇帝奏准裁撤湘军。当年底,他主持修复江南贡院,补行江南乡试,会考江南优贡。这个时候,曾国藩是不是想着退隐,我没有研究过,但是他决定在家乡建富厚堂,可以说他内心依旧有着强烈的归乡情结。

  对于富厚堂,他有具体的想法,这些想法又是他生活理念的再现。他给为其建造富厚堂的弟弟曾国荃写信,叮嘱:“屋宇不尚华美,却须多植竹柏,多留菜园,即占去田亩,亦自无妨。”今天,我们看到的富厚堂,虽然在湘中的乡间或可称得上宏伟气派,但并无雕梁画栋,更无假山湖石,不仅与其“毅勇侯第”的地位不相称,与当年江浙一带随处可见的官员私宅和商贾庭院相比也不值一提,实属简朴低调。

  重回庙堂之高的曾国藩,不断担当大任,进山东剿捻,入京城受武英殿大学士,北上任直隶总督,又南下重回天京任两江总督,甚至以抱病之躯处理天津教案。他还充当洋务运动的急先锋,主持开设现代化的军工厂,极力促成中国第一批留学生成行。他后段的人生,有如长沙橘子洲头的焰火,在高空中璀璨绽放,引得万人仰视惊叹。然而他的内心,却如低处的湘江之水,在茫茫夜色中平静地流淌。

  他的归乡梦,终究没有实现,1872年3月12日,历尽61年人生风雨的曾国藩,在天京两江总督府告别人世,客死他乡。至死,曾国藩都没能回到富厚堂住上一晚,甚至不曾见过它一眼。这,无疑是曾国藩心中最大的遗憾!生前未能告老还乡的曾国藩,灵柩被千里迢迢从天京运回来。然而,不知何故,灵柩到达长沙后,并没有继续被运回荷叶乡,让曾国藩叶落归根,而是葬在了长沙的伏龙山。

  在富厚堂,我们抬头看见正厅最上方高悬的那块匾额上,刻着曾国藩的“八本”家训:“吾教子弟不离八本。八者曰,读古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治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这“八本”家训,由曾国藩之子曾纪泽手书。这些家训,深深地影响着他的子孙后代,使曾氏家族逾百年而长盛不衰。在近200年的岁月里,曾氏家族近十代人中涌现出了数百杰出人才,包括外交家曾纪泽、数学家曾纪鸿、翻译家曾约农、教育家曾宝荪、化学家曾广植、文博专家曾昭燏、篆刻家曾绍杰、导演曾宪涤、画家曾宪杰、清史专家曾宪楷等一大批栋梁之材,打破了中国人“富不过三代”的宿命,成为一个低调却又丰盈生长的传奇家族。

  站在富厚堂的家谱前,我觉得曾国藩之身虽没有如愿回到家乡,但他的家训早已归来,深深地根植于故乡,根植于他的儿孙心中。

  曾国藩自己也不能想到,在他长逝百余年之后,由湖南一家知名企业捐赠的曾国藩铜像,静静地安放在富厚堂的花厅内。曾国藩以这样一种不朽的方式归来,永远地回到了荷叶乡,回到了富厚堂!

【作者:刘年兵】 【编辑:黄能】
关键词:曾国藩 富厚堂 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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