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享受孤独

　　■樊力争(大一学生)

　　在历经了整个高中生活后，我想我总算学会了如何享受孤独。

　　我不知道是否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瞬间，一个感觉自己卑微到尘埃里的瞬间。初入高中的那份不安与自卑，没想到竟会伴随我整整三年。

　　我从小便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家境并不富裕的我，从小被教育一定一定要努力学习。十年前课外兴趣班刚刚兴起的时候，我眼馋地望着别的小朋友去上钢琴课，去学舞蹈，去练声乐，去学围棋。但家中拮据的境况时刻提醒着我，这些都是你无法拥有的。父亲古板地认为学习这些东西只是浪费时间，他和母亲更情愿看到我坐在家中认真地写作业、看书。于是，我就这样苦涩地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别的家长一边对自家的小孩说，你看某某某，学习多么认真，一边对着我母亲诉苦说孩子上兴趣班花了多少时间和金钱。每每此刻，母亲总是讪讪地笑着，而我只能更加努力地在他们面前挺直腰板，加快做题。

　　还好，在那个看重成绩的小镇上，拥有好成绩就意味着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我努力提高自己的成绩，成为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赢得同学的尊敬。我自信地参加英语口语比赛，硬笔书法比赛，参加各种干部竞选，我神采飞扬。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是自卑的。这种自卑，是母亲多年以来在耳畔念叨着“我们不比其他家庭，你以后要担起家里的担子”而慢慢累积起来的。我自信甚至骄傲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心灵。

　　中考失利，彻底击垮了我自信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即使侥幸踩线进了重点高中的重点班，也只不过是让我意识到，自己在优秀的人群中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无名小卒。很多同学的家庭非富即贵，才艺特长也人手几样，而他们学习比我努力，成绩比我优异，视野比我更广，谈吐比我风趣。我依然如当年那个眼馋的孩子一般羡慕地看着他们在舞台上大展风采，在课堂上巧舌如簧，只是这次，我再也无法挺直腰板，再也没有机会参加各种活动了。

　　孤独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席卷了我的身心，自己仿佛局外人一般，冷冷地看着他们热闹，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空间里。甚至读加缪的《局外人》时感动地痛哭流涕，对不被理解的默尔索产生了巨大的共情，甚至以他自比。我自我陶醉地扮演着一场世俗与疯子的戏码，在平静的外表下翻滚起汹涌的激情，在无人知道的本子上写下狂狷的话语，时而控诉对世俗的不满，时而顾影自怜。那是我狂热的孤独时期。

　　直到一次开学典礼，我被狠狠地抛下。我们整个班级的女生，有的站在领奖台上领奖，有的穿上漂亮的裙子表演，有的被挑选去做礼仪小姐颁奖。全班只剩下我和另外两个女生，以及稀稀拉拉的几个男生，坐在教室里等着看开学典礼的直播。那一刻，我再也不为自己的遗世独立而陶醉。现实如同冷水一般浇下，冷冷地嘲讽着我。什么“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什么自在独行，不过是被众人遗弃的人假装在遗弃众人罢了。事实就是，以为自己是孤高傲岸，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上不得台面。

　　我开始收起自己的秘密本子，卸下自己毫不在乎的面具，心平气和地将自己投入到更有意义的写作、学习与生活中。开始主动与老师同学交流，开始学习新的技能，开始重新优秀。但我仍然行走在自己孤独的道路上，保持自己独立的思想，不动声色地进步。那在数学题海中绞尽脑汁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啊，那在散文小说中津津有味的多少个午休时间啊，那在英语错题中反反复复的多少下课的间隙啊，我仿佛与世隔绝，仿佛只有自己，只有成长。这是我自得的孤独时期。

　　后来，上了大学，看着从全国各地来的优秀同学，仿佛又回到三年前那个异常闷热的九月。有人在舞台上，就有人在舞台下；有人如鱼得水，就有人失魂落魄；有人三五成群，就有人独来独往。

　　而我，我想自己大概是享受孤独的。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挺直腰板刻意地表现自己，也不会像高中时期自我设限。我正独自一人追寻我最理想的生活方式——不卑不亢，处之淡然，乐享孤独，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