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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空(“忆乡愁 看振兴”第三届乡村振兴主题征文)

      邱凤姣

      这是一个三月的清晨,我置身于有着丛林、水库和蓝色养牛场的山谷里。草木渐次返青,枝丫已然由干枯的灰色转为湿润饱满的黑褐色,每一根枝条都突出暗红或深紫的小疙瘩。落叶树的枝条上氤氲着一团团淡紫或粉红的烟雾。灌木丛中覆盖着厚厚的腐叶,散发出被雨水久沤的刺鼻气味。林中草地上铺着一层褐色松针,从松针间钻出新发的不知名的葱翠茎叶,还有小簇小簇灰白色的鸡枞菌。小溪在草丛间淅淅沥沥地奔跑,若低头寻觅,便看到闪光的流水淌过石头激起的水花。俯身捧水入口,清凉甘甜,直入肺腑,瞬间消融心底积攒已久的尘垢。

      在砂石小路两旁,被雪水浸润过的青苔显出清新的嫩绿,无数棵不足两寸高的杉树幼苗穿透青苔,舒展修长的小叶片,宛若报告春消息的小人儿。空气中充满着灰蓝色的雾霭。每一棵树枝,每一条溪流,每一块岩石,岩石上经年的藤蔓,都在闪着柔润的亮光。山谷上空狭长的天,恍如条形灰白色的飘逸绸缎。太阳被遮拦着,阳光隔着云彩仍然投下明亮的光泽。有时候,会在这样的光明里突然降下一场小雨。雨点洒落,山谷里遍布沙沙声,如同成千上万只春蚕放牧在桑林。很快,雨点收敛,天空依旧一片灰白,山谷里飘散着浓烈的落叶腐烂气息,夹杂着二月里萌芽的香草的气息。自从村里的普奶奶去世,便无人再识得香草。 那种拌在茶叶里的香草,大约来自《诗经》,归于自然,任凭古典的幽香在丛林里自生自灭。

      一棵苍翠的松树横卧在砂石路上。这是去年冬天暴雪后,我亲眼看到的连根拔起訇然倒地的巨松。那场多年不遇的冰雪,摧折了无数竹林和园林大树。我连滚带爬来到山谷,想看连绵山岭上的松树和杉树如何扛起皑皑白雪和冰凌。我站立在空阔处,看到横过山谷上空的电线因积满白雪而变得臃肿。灌木丛成了冰雕玉砌的玲珑世界,树林里的杉树、松树、栗树无不垂下被冰封的枝叶。“千山鸟飞绝”,山谷里静得听见寒冷空气艰涩的流动。突然,“嘭——哗啦——”连续两声巨响,一棵耸入半空的松树倒下,硕大的根蔸冲开沙土,侧卧地面。隔着一段距离,我看到了一个似乎还冒着热气的深坑。这棵树的力量何其大,根基何其深,但还是输给了锁紧树冠的冰凌。

      我并不怜惜这棵松树。倒卧的庞大树冠里,还结着零星的松果。这片松林里,松果遍地。这些松果会掉落种子,春天里会长出新的小苗。老的树倒下,又给新的小松腾出了土地和阳光。生生灭灭,新老更迭,大自然替这满坡满梁的绿林做了恰到好处的安排。

      鸟在陆续飞来,鸣声此起彼伏,互相唱和,山谷成了华丽的音乐厅。我只能辨别少数鸟的歌声,更多的鸟熟悉其声而不知其名。这些鸟鸣伴随着许多人的童年和少年,乃至一生。有的鸟音调婉转多情,有的鸟音调千变万化。有的鸟音域宽广,如同女高音歌唱家,有的鸟音质细弱,如同孩子牙牙学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强脚树莺,它们喜欢抓住一棵大树的最高端的枝干,昂首吐出一串悠长清脆的音符:“春——水贵!”这样吐词清晰的奇妙声音,给山谷带来令人心颤的空灵与欢乐。白鹡鸰小巧玲珑,如同天使,在树枝上轻巧地跳上跳下,在草地上迈着急遽的碎步,悦耳的鸣声唱出了渺小生命的希望与倔强。更多熟稔的鸟鸣在加入三月的盛大合唱。空旷的山谷里,植物王国闻声而动,所有的根茎都在落叶底下颤巍巍地蠕动。野山椒开始孕育辛辣的花朵,梓树率先开出一树姜黄小花,山茯苓从冻土中钻出第一棵嫩茎。爬上山梁的砂石路旁,映山红冒出了一小束几乎看不见的绿芽。

      冰消雪融,溪水叮咚,水库敞怀捧住清粼粼的源泉,为山谷安放一面蓝色镜子。这一片秀丽的水域如此迷人,成双成对凫水的野鸭拖拽出道道波纹。牧牛人的几只白鹅优雅地游弋。这来自山野和村庄的禽鸟,在无人打扰的山间,在这片完美的水上乐园,互为邻居,和谐安详。禽鸟顺水滑行,在我的心里溅起清澈的水花。

      春山如黛,万物萌动。春山空灵,禽音抚心。于空空春山中,每一个生命“陶醉着,急疾地颤动着”,我更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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