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包

  ■刘谋亮

  女儿寒假独自回老家去。

  同事说,你就这么放心一个小女孩独自乘车?我说,不担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她放假,我上班,她更孤独无聊。以往,每天上学、放学、写作业,完事后睡一觉,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现在呢,跟着我到办公室一呆就是一整天,没人理会,没人谈心,除了看书还是看书。这样的日子,我情愿她冒险回老家找快乐去。

  “寒假作业要带,特意在长沙市图书馆借的莎士比亚的喜剧更要带回去。换洗的衣服不能少,外套,穿一件带一件,够了。外裤呢?裤子容易脏,就带两条换洗吧。哦,还有毛线衣,妈妈交代了,两件都要带,一件黑的,一件灰的。秋衣秋裤当然不能少,就带一套,老家留有一套。啊,差点忘了,还有小裤裤和袜子。谢谢爸爸提醒!”

  挂掉电话后,女儿就开始清理衣服打着包。其实妻子早几天前就已经电话跟我预约好了: “女儿回来前一天晚上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好交代她带什么东西回来。”

  看着女儿娴熟地整理着,我呆愣住了。原本拿着包装袋想帮她打包的我,除了站在旁边不时默默地递过包装袋外,自己完全插不上手。

  曾经,每次出行,妻子晚上打包都要趁着孩子们熟睡了,抽空再慢慢整理,默默打理着行囊。现在女儿才跟着自己多久,就开始学会自己打包独立了?

  也许,真应了那句话:“没奶吃的孩子早当家。”妈妈不在身边,孩子不得不独立起来。

  每一次独行,都是成长的蜕变。

  回想我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独行,是走出山窝窝,去县城读高中。

  黎明前,父亲肩挑着行李担走在前头,晃悠悠的担子一头挂着母亲的随嫁木箱子,里面整齐地叠放着母亲亲手一件件折好的衣服,并反复叮嘱不同衣服的分类与顺序;另一头挂着用绳索捆绑好的棉被,棉被是父亲捆绑的,尽管被子很厚、很大,但是捆绑得很好看,就如在供销社里买的散装白砂糖一样,打包得非常精致。

  父亲担心我怕黑,他一手稳着担子,一手拿着手电筒边走边前后晃着,有时怕我看不清路上的石头和水坑,特意长时间地把光亮停留在后头。原本不善言辞的他,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反复说着这里有块石头、那里有个水坑。

  只是,跟在后头的我,内心无比孤寂,像被抛弃的孩子。走在蛇形小路上一言不发,光顾着回望那依然亮着的家里的灯在慢慢变小、变小,在风中摇曳,再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中。眼前的黑暗与未知的黑暗,把内心的恐惧放大了无数倍,恐惧的潮汐一点一点冲刷着自己那一丁点的坚强。

  走到乘车点,要翻过几座山。当车开来时,夜色还流连不去。父亲帮我找好位子,安放好行李。车开动起来,乘务员催促送行人员下车。目送着父亲挥手的身影逐渐远去,我把身子尽量伸出窗外,似想紧紧拽住什么。泪水决堤般淌了下来,失心的感觉似被抛入深渊。唯有兜里揣着的依然温热的水煮蛋给我慰藉,拿出紧紧抱着,任凭泪水流淌打湿了外面包着的纸张,感受纸张传来的温度,也不知是鸡蛋的,还是泪水的。

  车开走了。春运规矩很严,送行人员不能上车。原本没满十四周岁的小孩不能独自乘车,幸好乘务员是熟人,她可以作为监护人带着。坚强的女儿后背背着书包、前面反背着衣服包艰难地上了车。随着车门关闭,我的泪水再次滴落,好像几十年前流淌的泪水一直都未曾擦干。

  返身汇入车站的洪流中。操着不同口音的形形色色的行人,脸带惶急与希冀,风尘仆仆,紧紧拽着手中提着的或背上背着的包裹。小的,有漂亮姑娘拿在手上或斜挎在肩上的小皮包;大的,有劳工大叔驼在背上如山的帆布包。各种各样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包交织的背影穿梭在时空中,包里装的永恒的主题是——乡愁。

【作者:刘谋亮】 【编辑:黄能】
关键词:女儿 寒假 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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