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母亲最美

　　■蔡英

　　前不久去舅舅家，无意中看到老镜框里母亲的照片：大眼睛，高鼻梁，两条长麻花辫，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我仔细端详这张四十多年前的老照片，泛黄的纸穿越了时空，拉近了我和母亲的距离。原来母亲做姑娘时，那么秀气可人！可我记忆中的她，总是神情憔悴，衣着朴素到寒酸，一天到晚都在干活，累得连腰也直不起来。

　　多年前，任性的我选择在元宵节来到世上，不仅害得母亲没过好年，还冥冥之中注定了我要让她操更多的心。我刚刚出生时，晚上经常哭，要抱着才能入睡，放在床上便醒。母亲不得不抱着我通宵坐着，以致月子里便落下许多毛病，一到阴雨天手臂疼得抬不起来。妹妹出生时，家里正好建房子，母亲没出月子，天不亮就起来给做工的师傅做饭，到菜地、田间劳动。生弟弟的前一天，她还在山上砍柴……现在想想，她挺着大肚子上山下地，回家还得洗衣做饭，照顾年幼的我和弟弟妹妹，得多累呀？

　　而当年的我们体会不到母亲的苦与累，只觉得她脾气暴躁，一点小事就横加指责，有时还用棍子追得我们满山跑。其实，当年的我们实在太顽皮捣蛋：明明家里有橘园，偏偏带着一帮小孩去偷人家的；用弹弓打碎了别人家鸡窝里的蛋；把鞭炮点燃扔到塘里，大鱼小鱼被炸得肚皮翻白；在户外偷烤红薯，烧掉了邻居家的整个草垛……状况百出，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告状。

　　四个孩子读书，每年的学费对一贫如洗的我们家来说，无异于一座大山，母亲不得不经常去借钱，而父亲的脾气内向而倔强，绝不肯同人说软话。我当年考上大学时，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村里有人劝说父母：“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不如把钱留着给儿子建新房。”母亲态度坚决：“我们家女儿儿子一样，再穷也要读书。”隔天，她忍着晕车的不适，跑到百里外的舅舅和小姨家借来学费。现在想来，自尊心极强的母亲为了子女去借钱，经常受人冷言冷语，她得吞下多大的委屈！我读大二那年暑假回家，伯母偷偷告诉我，母亲想方设法赚钱，有次到山里挖草药卖时，差点摔到悬崖下。听完后，我眼眶湿润了，暗暗发誓要好好念书，将来报答父母。若干年后，每当提及此事，母亲却对我说：“读书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家里砸锅卖铁都要让你上学。”

　　毕业后，我参加了工作，为让家里早日还清债务，每月将大部分工资寄到家里。数年后，我结婚那天，母亲突然塞给我一个厚厚的红包，足足有一万元。我惊呆了，这相当于我一年半的工资，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读大学，正是用钱的时候，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原来母亲不忍心我结婚时太寒酸，便一直省吃俭用，四处打零工赚钱，将我寄回家的钱存了一半。她拉着我的手，含泪把我送上婚车。婚车已经离开好远好远，母亲还站在村头不停地向我挥手……有人说，世界的美好与辽阔，是因为有了坚强而慈爱的母亲。确实，母亲所赋予我生命的深度和广度，比从任何书本上学到的要多得多。母亲虽只上过小学，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农民，但她身上所体现出来的美德，让我终身受益。记得有年春天，有人将晚稻种子当成早稻种子种下，造成无秧可下田，而当时因倒春寒，村里的稻秧相当稀缺，母亲却主动送了一担秧过去。别人都说母亲傻，因为早段时间那人还因我家的牛吃了其几棵菜而到我家大骂。那些年的寒冬腊月，母亲经常让父亲挑上柴火和木炭送给邻近的五保户。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她经常对我们说：“人人都会有困难时候，能帮就要尽力帮。”

　　又是妇女节，朋友圈铺天盖地都是节日的祝福，我想起仍在乡下操劳的母亲。年近古稀的母亲，既要照顾老年痴呆的父亲，又要操持家务，还坚持种了二亩水稻和半亩小菜。想到白发苍苍的母亲，佝偻着身体在茶场里采茶，在田地里除草，在灶间烧火煮饭，我想说：“母亲，您才是最美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