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华
去对面的草莓基地摘草莓,我们沿着马路缓慢穿行。
透明的大棚静静地立在田里,原本一直种着水稻的田,不知什么时候变成草莓基地了。昨天一场大雪,令刚到来的春天手足无措。被冰雪覆盖的油菜叶,竟然被我错认成萝卜叶子。再远一点的油菜花,正倔强地和寒冷抗争。虽然开得不够热烈,却让人不得不佩服它们的勇气。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吃草莓,只是想感受春天里冬的顽强。
沿路的树木,老老实实站成两排。树叶上结了冰,叶尾垂着两寸长的冰凌,像一枚枚特别的果实。又像风铃,仿佛只要有风吹过,便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来。站在树下,我思绪飞舞,想起十岁时的顽皮,我经常爬在树上捉知了,不幸摔在草丛中,脸上手上都挂了彩。回家时被老妈斥骂,或是老妈看到我受伤时心疼的表情。我想起当时受了委屈,躲在树后面掉“金豆豆”的情景,想起小时候对瓦檐上冰凌的渴望,手舞长扦担,把冰凌打碎,瓦片也跟着遭殃的往事。时光飞逝,岁月是个无情的刽子手,不但带走我简单而快乐的童年,还带走了我许多熟悉的人。我不由伸手摸了摸叶尾的冰凌,熟悉的感觉传来,从冰冷刺骨到短暂的麻木,只需轻轻一拉,一片透明的冰叶子便呈现在眼前。
冰叶子完美地复制了树叶的残缺,上面有个小小的洞,通过这个洞,可以看见树叶曾经受过的磨难。路边的青草,在冰雪的支撑下,变得坚强起来,往日栽着的脑壳,此刻变得骄傲无比。尽管寒风阵阵吹来,它们却丝毫不为所动。
走过几百米毛马路,就到草莓基地。只见基地大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大铁锁。我们喊了几声,回应我们的只有几声急促的狗叫。老弟嫂说,老板养了两条大狗。主人不在时,它们就是主人。老弟嫂打电话给草莓基地老板,才得知他出去送货了,还要两个小时才回来。这冰天雪地的,我们只好打道回府。草莓没有到手,但毛马路上的泥巴,却顽强地粘在我新买的马靴上,想甩也甩不掉。
回去的路上,我拿出手机拍照。老弟嫂说,你看山上风景多美。满山掩映在冰雪中,完全看不清楚,白茫茫里隐约带点绿,给人神秘感。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去过了,最近的一次,大概也有八九年之久了。山下是错落有致的房屋,菜地中包得贴紧的白菜,星星点点的油菜花。这是一幅非常和谐的田园生活图,白的雪,绿的叶,黄的花,像天然颜料,装点大地。路上行人极少,只有呼啸而去的各种车辆,不约而同地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其实,每年回家都有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感受。面对苍老的邻人,面对众多陌生的面孔,面对越来越远的青春,我就知道人生这辆列车已经驶进隧道,有光亮但不多,我们只能做自己的光。冰雪在汽笛声中悄悄融化,变成原来的模样。我们终将在年复一年的乡愁中,重新认识自己,并接纳自己,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