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定伟
又是她的来电。他感到烦腻。
他没有接,也不想挂。按下电源键,让它悄无声息地独个闹腾去吧。
她不依不饶,打个接二连三。架势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她一如既往地了解他,知他心软。
她的电话和微信都在,他不想否认存在过的事实,姓名备注成孩子妈。他不像她,一度拉黑他。
她持续呼叫,定有事。通常不是好事。不是责骂,就是牛气哄哄地找他帮忙,她惯有的姿态。
无论哪种事,都让他的烦心事。他已没责任和义务保护她。他早已开启新生活,得顾忌现任妻子的感受。
他心软了,下意识接听了电话,都怪自己太不争气。
果不其然,又是寻求帮助。这下,他不假思索,果断拒绝了她,平生第一次那么果决。他现在到了新单位,事务繁杂,压力山大。尤其是听到又是整理材料文档的事,他拒绝起来更是毫不犹豫,从前“笔杆子”的生涯令他厌烦那些材料。
挂断电话,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她语气和态度出奇好,甚至有些哀求。看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可思议。
更让他不可理喻的事还在后头。明明拒绝得毫不含糊,她咋就不知进退和分寸,发那么多资料和语音呢?
在一起时,他曾说过,男人可以为女人赴汤蹈火,但不是应该。婚姻关系中,爱是相互的,付出是相互的。要一方无条件无休止地对另一半好,他做不到,也认为不值。他曾无数次为她遮风挡雨,但她没有领情,他很少得到她的反哺。她还曾说,有的男人,为自己的女人,不计回报,心甘情愿地默默付出。他当时回怼过她。
她伤他太深。劳燕分飞时,她急不可耐地撵他离开,太绝情了。更让他感到气愤和奇葩的是,原本他自愿放弃财产分割,为她往后余生过得舒坦,在她眼里成了理所当然。不仅拿得那么心安理得,没有丝毫感恩之意,还大言不惭地说是她的劳动所得,全然不顾法律对于婚后财产的判定。他知道秀才遇到兵,放弃了争辩……
忙完手头的活,他又听了听她发的一大串语音,不自觉地打开她发的文档,理了理思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与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事。
她要得太急,第二天就要,给他时间太短。他没有行动。直到第二天她问他要时,他还是一口干脆地回答没时间。他明显感到了她的失落和焦急。那是她的事,与他无关。原本以为这事过了。谁料,晚上她又继续微他,身段放得更低。不但央求他的帮助,还主动对之前她的种种言行表达了歉意。末了,附上一句,如果你不帮我,这单业务就会黄了。
听她这么一说,他心里五味杂陈。他了解她,在她的人生字典中,从来都不知道错字咋写,从来都不知道歉意咋道。
看来,离别时他讲的,生活会让你低头的,一语成谶了。哎,造化弄人呀。他感到了莫名的揪心和痛心。他从来没想过看她的笑话和困顿,他希望她过得好。
他觉得自己有些梦幻,沉浸在昨日的时光中。良久,他才晃晃脑袋,让自己回归现实。
看到她自我反省,他内心崩塌了。他想到了他们患难与共的日子,看到了她勤快辛劳和勤俭持家的背影;想到了她曾经为他一掷千金,给他置办衣着行头的情景;想到了她曾为他生儿育女,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幸福时光……
他百感交集,泪眼婆娑。他越不过自己这道坎,说服不了自己。他主动与她沟通,问清她的本意。他把她给的数十页杂乱资料打印出来,抽丝剥茧,构思写稿。他数次站立起来,眺望远方绿植。经过数小时的冥思苦想,他把电子文档发了过去。
不久,他得到了回音,她成功了。